“州牧,末将以为夏侯惇或许会继续按兵不动!“
听到王政询问,高览开口道:“我军年后至今,几乎无日不战,对这个情况,曹操和夏侯惇不会不知道,相反,这段时间兖州军却是没打过什么仗,一直在养精蓄锐,如今更是兵精粮足!“
“夏侯惇若视我军为久疲之师,大有可能以“拖”字应对,泄我军士气,耗我军粮草,便是两军相持不下,也有极大可能不战而胜,将我军彻底拖垮。”
听到这话,王政沉吟了片刻,望向高览,目露赞许之色,颔首道:“翼远这个猜测,倒是不无可能。”
“只是咱们这路其实乃是下邳守军和新卒的混合部队,根本不算什么久疲之师,何况我军打北海动用的都是徐州各郡去年的粮储,彭城的屯田所得却是基本没动,加上从北海截获的部分,供应这路人马一年所需都绰绰有余,夏侯惇若想指望拖垮我军,却是痴心妄想了。”
“州牧说的是。”高览点了点头:“所以夏侯惇一旦发现此计无用之后,依末将来看,极大可能会请示曹操,而曹操目前未必愿意和咱们起正面冲突,既然知道州牧出兵乃是为援救黄郡、保曼,那么陈、梁两国想必不会动了,更大可能会先攻汝南...“
却见这时,另一人出列道:“将军,末将却觉得夏侯惇必会主动出击,想法子解决咱们,免了后顾之忧。”
这校尉名叫严然,当初亦是赵县吴家村的村民,可谓是王政真正的嫡系,在青州时更是一直担任亲兵队长,直到入徐州后被王政外放出来。
在目前这个阶段,王政选拔亲卫除了拱卫自家安全外,本身也是在选拔人才,严然只做了三个月便被外放,便证明其颇有潜力,更被王政看好,相反,他的继任者直到目前还依旧做亲卫队长,某种程度上这固然是一种信任,其实也代表王政没有继续重用的意思了。
严然不但资历老,出身清白,且勇敢善战,和徐方一样擅于学习,外放之后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从都伯到了都尉,再到如今的校尉。
他升职虽快,却是屡经阵仗,多次立下功勋,其实算的上是稳打稳扎,一步一个脚印。
“哦?”王政闻言侧目望去,讶然道:“严然,本将如今和曹操尚有盟约,亦是有鉴于此,咱们才会先将项县、宜禄拿下,只是掌握主动,却不直接去救援豫州黄巾,你为何如此肯定,夏侯惇敢于主动挑起战端,攻打我军?”
听到这话,严然亦是一愣,望着王政讷讷了一会,方道:“将军,若是曹操本人或者其他大将,末将尚不敢如此肯定,可夏侯惇见到将军至此,怎会轻易放过?”
见王政面上疑惑之色更重,严然只得提醒道:“将军,莫是忘了当日被您一鞭抽死的运粮官乃是夏侯惇的...”
王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本将险些忘记此节了。”
虽然不过是前年发生的事情,可王政却早已将夏侯楙抛诸脑海了(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至今不知),所以即便知道曹军的首领乃是夏侯惇时,他本来没有多想,甚至故意放出风声的目的,本意亦是希望曹军知难而退,双方就此罢手。
目前徐州的确不宜再树强敌,而天军也实在不好再开一条战线了。
如今看来,都是想多了。
“严然说的不错,”王政思忖了会,环顾众将,洒然笑道:“夏侯惇生性彪悍,十四岁时有人羞辱其师,他便将那人杀死,如今本将这个杀子仇人都到其眼皮子底下了,岂有放过之理?”
“此獠若来送死,自是最好不过!”严然闻言神情一肃,冷声道:“将军乃是黄天之子,何等尊贵,那狗官大胆冒犯,一条性命岂足抵消其罪?”
“依末将看,自是要将夏侯一族彻底夷灭方可!”
严然这话深合人心,一时间帐内众将纷纷附和,唯有高览面带忧色,欲言又止。
王政问道:“翼远有何顾虑?尽管说来。”
“末将以为,既然州牧和夏侯惇素有积怨,即便如今夏侯惇按兵不动,想来早晚必有一战。”高览道:“我军兵马并不算多,是否要提前和黄郡,保曼联系,一则互通声息,二则借此安抚对方军心。”
“嗯。”
王政点了点头,大军出发前他已从信使口中得知,黄郡部如今是盘踞在陈国的扶乐、阳夏几城,按道理距离宜禄并不算远,可至今为什么没看到豫州黄巾派人前来联络呢?
一则,对方没有收到王政率军来到豫州的消息,二则,知道了,也派出了信使前来联络,却始终石沉大海,到不了宜禄。
这两者都有可能,因为无论扶乐还是阳夏,要来到宜禄必然是要经过陈国的国都陈县,这个地方目前名义上并不属于曹操的阵营,但是很难保证当地的官吏和士族已在暗中投靠,同时派出了守军中途拦截。
不管是否如此,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王政沉吟片刻,便令严然带领一百轻骑兵,令其星夜奔赴扶乐,给黄郡传去王政的要求,务必坚守住城池,同时安抚军心,至于外部的曹军,则请他大可放心,自有徐州军去应付。
正商讨间,有一人快步走了进来,众人抬头看却,却是郭嘉。
因王政把城中政务与军中杂务,并及增高城墙、修筑堡垒等诸般事务全部一股脑儿地交给了他,故此他没有参加军议,而此时的军师言笑晏晏不说,眼角还带着喜意。
郭嘉手中拈了两份军文,微微朝诸将拱了拱手,旋即对王政兴冲冲地说道:“主公,臣适才接连得了两份军文,一份从下邳来,一份从奉高来。主公且请猜猜看,讲的都是何事?”
“能让奉孝如此动容的,想必皆是好事罢。”
下邳那边暂时不去管,奉高却让王政心中一动:“可是袁谭那边出现什么变故了?”
见郭嘉笑着点头却不出言解释,王政顿时来了兴趣,郭嘉向来很少卖关子的啊。
“好事...”王政沉吟道:“莫非是袁谭少不更事,本就没有足够的威望,固在经历大败后出现了内乱不成?”
“吾主英明也,”郭嘉对着王政一竖拇指:“虽不中亦不远矣。”
说罢双手将公文呈上。
王政一目十行,匆匆看过,当即拍桉大喜,又将军文递给了高览,环顾诸将,笑吟吟道:“袁谭回临淄后急欲整军再战,大肆征粮,待民甚苛,不久之前,乐安和济南两郡同时有人打着黄巾的名义聚众近万,起兵反了!”
听到这话,众将霍然起身,高览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袁谭如今占领的青州之地,本就只有平原、乐安和济南三郡加上一个临淄,如今两郡皆反,这....”
“本将倒是更对这两股起义势力好奇些。“
王政闻言笑了笑道:“黄巾?嘿,太平道在青州的影响力虽大,可这么多年下来,如今哪来还有多少实力?尤其济南和乐安,此二郡本是徐和与司马俱的大本营。”
这两个名字对于高览乃是极为陌生,可严然等人却是十分熟悉,“将军所言甚是,按道理那年攻临淄时,这两郡的黄巾信徒早已或死或降,怎么短短两年不到,又冒出两股万人势力来了?”
“不错。”王政颔首道:“恐怕是有些人对袁谭心生不满,假黄巾之名行事罢了。”
至于这些人是谁,王政心中也隐隐有着猜测。
“不管是何人。”郭嘉道:“袁谭后院生火,短期内必无力外图,泰山已无近忧也。”
“而且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此刻远在幽州的袁绍恐怕也已得知,主公,袁绍可不止袁谭一个儿子啊。”
说到这里,郭嘉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主公,你说曹操得知此事后,会有何反应?”
王政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双眼一亮。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操年初大举兴兵豫州,本身的关键之一,便是因为王政这边大半兵力抽调去了北海的同时,泰山又遭受了冀州军的进攻。
哪怕袁谭初战不利,但是只要他屯军在临淄,泰山和奉高便始终受着莫大的威胁,王政亦要留下足够兵马防止西北面可能会产生的战事。
敌人兼近邻的王政自顾不暇,兖州自然压力大减,曹操便显得游刃有余。
而如今袁谭没有威胁了,王政也没有压力了,那曹操的压力便来了。
一旁的高览更是恍然大悟,突然惊呼道:“州牧,你说夏侯惇至今按兵不动,是不是因为曹操比咱们更早得知这个消息?”
“他不知咱们这路人马的虚实,可徐州的实力,乃至北海的大局已定,却是知道的,若是夏侯惇敢主动挑起战端,便是这一路让他胜了,主公一声令下,我军数万人马不仅可从彭城支援,甚至泰山那边亦可对兖州发起攻势?”
及冠之后,为了显示稳重与老成,王政近日正式蓄起了胡须,他抚摸着下巴上修剪整齐的胡髭,从欢喜中慢慢平静下来,眸中神光烁闪:“不无可能。”
“若曹操当真心有顾虑。”听到这话,严然昂首出列,拱手道:“将军,那咱们不妨考虑主动出击?”
“选出数千精锐,奔袭昆阳,只要取得一场胜利,给曹军以较大的杀伤,示之以威,使得曹操和夏侯惇明白继续攻打汝南和陈、梁二国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儿,那么曹操会否有很大可能放弃占领豫州的战略?”
“唯一的问题,昆阳如今到底有多少人马,我军要是奔袭,有几分胜算?”
听到这话,王政闭目深思,沉吟不语。
郭嘉原先提出的战术,是攻下宁平三城,以逸待劳,本身是后发制人的策略,而这是建立在徐州军力有未逮的情况下。
如果本就实力不够,还要主动撕毁合约,失去名义和先机,自然胜少败多。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
现在袁谭那边发生了内乱,王政的泰山失去了一大威胁,曹操的兖州却多了一处威胁!
王政现在可以抽调的兵马更多了,曹操呢?
夏侯惇如今带来的兵马中,是否有部分是原本在兖州驻扎的守军?现在是否要调遣回去呢?
现在发现战局出现了变化,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随后的战术部署自然也应该随着做出调整,先发制人与后发制人两者本就各有利弊,因势利导因时制宜才是最正确的。
后发制人较为稳妥,不足之处是耗费粮草太多不说,还浪费时间和精力,豫州这中原之地固然是好,可并非王政发展战略前期的必取之地。
他的出现,固然让曹操的发展没有原历史那般顺畅,可同样,亦因为如此,曹袁联盟或许便不会如原本历史般那么快的瓦解,甚至发生内斗了。
曹操若危袁绍必救,所以王政拿下泰山后便没有继续蚕食兖州其他各郡,豫州亦是同理,他不能让曹操这么快夺下豫州全境,却也不可能现在就对豫州下手。
先发制人有些急进,更有些风险,有利的地方是只要获得一场大胜,夏侯惇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只要曹操心存忌惮,不欲在此时和王政爆发冲突,便极有可能制止住夏侯惇,并暂时放弃攻打豫州的计划。
毕竟他有天子在手,先转头去把颍川北面的司隶州先拿下也没有问题。
随着高览,严然带头,诸将分别发言。
有的认为胜算大,有的认为胜算小。两厢里辩论不休,争吵一团,彷佛又重演了当日大堂之上祢衡、郭嘉、黄忠、糜芳等人的争论一般。
冷眼旁观良久,王政暗自思忖多时,心中有了定论,摆手制止了诸将的争论,却不先说,反而侧目望向郭嘉问道:“奉孝方才说是两件事情,另一件是什么?”
郭嘉潇洒一笑,掏出另外一份,一边上前面呈王政,一边躬身道:“下邳糜芳传来消息,近日袁术立台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
话音未落,便见王政拂袖而起,剑眉一扬:
“他要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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