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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竖子当真该杀

    不久之后,平寿已被攻陷的消息露布徐州,登时让霸王故里处处喜气洋洋。

    徐方、于禁不负众望,率领孤军深入敌人腹地,随后七战七捷,吴胜率先先登破城,后亲手斩杀孔融。

    孔融这位国相不得不杀,这一点在大军出发前王政便和郭嘉有过商议。

    按王政的想法,本意是想生擒对方,毕竟如今他名义上亦是献帝的臣子,孔文举的名声又实在太大,若是杀了之后未免影响太坏,还不若尝试招降对方,此人军政上的才能虽然泛泛,可内政以及家世上,却算是十分出众,一刀了解未免可惜。

    郭嘉却是坚决反对,甚至直接告诉王政,孔融此人断无说降的可能!

    此时的山东孔氏,若论地位虽亦算是海内名望,却还没达到后世那种文人牌匾的程度,可同样的,也还传承着老祖宗孔丘留下的血性、和嵴梁。

    尤其是孔融,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妥妥的硬骨头!

    后世人大多知道关于孔融的典故,还是那个“孔融让梨”,却不知道弱冠前的孔融,真正令其扬名天下的,却是另一则轶事。

    东汉末年,如十常侍之类的宦官把持着朝政,权倾朝野,在孔融十五岁的时候,名士张俭揭发了十常侍之一侯览和他的家人所犯的罪恶,结果反遭陷害,侯览密令要青州州郡捉拿张俭治罪。

    张俭是孔融的哥哥孔褒的好友,急迫之中,他逃到孔家请求收留,却是不巧,此时孔褒外出并不在家,当时孔融的父亲孔宙已去世多年,便只有尚未及冠的孔融出来接待了他。

    张俭见孔融年纪太小,就没有说明来意,但孔融十分聪慧,看出了张俭神情紧张、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对张俭说:“我哥虽然不在家,但你是他的好友,难道我就不能做主收留你吗?”

    张俭因此便放心地住了下来。在孔融家里躲藏了好几天,找了个机会,终于安全地逃走了。

    不料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去向官府告发了。官府抓不到张俭十分生气,就把孔融和他的哥哥孔褒抓了起来。

    审官对孔融和孔褒说:“你们兄弟到底是谁放走了张俭?你们知道不知道,张俭是朝廷的要犯,放走了他就是犯了杀头之罪!”

    听了审官的话,孔融知道哥哥和张俭是好朋友,朝廷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只有自己主动承担罪责,才会保全哥哥的性命。于是,他对审官说:“留藏张俭的是我,你要治罪的话,就请治我的罪吧!”

    听了弟弟把罪责承担在自己身上,孔褒忙说:“张俭是来投奔我的,这不关我弟弟的事!要杀就杀我吧!”

    孔融、孔褒兄弟在堂上争了起来,都说是自己放走了张俭。

    审官见兄弟俩争罪,怎么也拿不定主意,就派人去问他们的母亲。

    这本是不安好心,故意恶心对方,毕竟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结果孔夫人却回答:“两个儿子均未成年,无论是谁的过错,都应该由我这个教而不善的母亲来承担罪责!”

    一门三人争相赴死,令审官亦不由动容,迟迟不能决断,于是向朝廷请示,诏书最后定了孔褒的罪,下令杀死了他。

    孔融虽说最终也没能救了哥哥,可在郭嘉看来,单凭此人小时事迹,便是宁直不弯的心性,再加上他哥哥之死,更会让孔融爱惜自家的羽毛,无论以威迫之还是以利诱之,都很难让其投靠王政这等对方眼中的“乱臣贼子”。

    既然如此,早晚都是要杀的,自是愈早越好,省得后面多生事端。

    听完郭嘉的分析后,王政默然良久,便同意了。

    而随着平寿陷落,孔融身死的消息传开后,北海残余官兵的抵抗愈发不堪,不过十数日的功夫,天军又再连下三城。

    此时的王政,还依旧驻扎在奉高,提防着北面的袁军。

    不久之后,当捷报终于传到泰山时,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留下两千人马令昌豨继续戒备后,当即东升向着徐州返程。

    不同于来时,这一次已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

    下邳。

    城内的的各处官署,这几日来无数官员匆忙出入,有青州人,也有徐州人,有草芥出身,也有世家名门,无论是哪一类,此时此刻的他们在外表上并无什么区别,不过却可以从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猜测出其背后的立场。

    脚步轻快、兴高采烈发自肺腑,定为王政麾下嫡系的青州人出身,点头哈腰,比青州人还高兴,往昔的阿谀,而今又加了几分的,则必是徐州的一些本地世家,其中还有一些强颜欢笑,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却时不时会无缘无故、郁郁叹息的,不用说,肯定是仍有良知,暗自心怀汉室的一部分降官了。

    每一次王政的胜利,版图的扩大,势力的再一次扩大,都会让他所在的城池内,上演喜怒哀乐,人间百态。

    说起来也巧,奉高守城战和北海灭国战,恰好都打了接近四十余日,到此时已经步入了建安元年的三月。

    树木青翠,杨柳倒垂,街道上人潮人海,每一座酒肆、茶坊,包括商铺,门前都是张灯结彩。毕竟一西一北两场都算是辉煌的大捷,下邳官府自然不会不做庆贺,组织了一场场的集会。

    王政亲批,借出来军中的小校场,给其使用,务必要让全城狂欢十日。

    各处章台瓦肆,敲锣打鼓,唱歌的、卖艺的、玩儿杂耍的,热热闹闹,聚集一处。

    高高的搭台上,经过培训的天机营的俳优则绘声绘色,讲述徐方是如何料敌如神、于禁如何运筹帷幄、黄忠怎样水淹敌军,吴胜怎样先登平寿。

    当然,最浓墨重彩的地方,始终还是去为百姓们细细道来,咱们最为英明神武的州牧王御寇,是如何艺高人胆大,挽大厦于将倾,千里奔袭焚烧冀州军粮道,妙解奉高之围的。

    此时下邳在王政的统治下,也已近大半年了。

    在这一年中,王政分土地、减赋税,办学校,劝农桑,修道路、开水渠,鼓励商业、发展生产,可以说他的政策兼顾了大部分阶层的利益,尤其处在底层的劳苦百姓得利最多,日子过的要远比在陶谦、刘备治下时好上太多。

    毕竟王政最大的优势,却是从不需要考虑世家的利益最大化。

    而且这段时间来,天机营的俳优也在街头巷陌,替着王政不遗余力地宣扬一些朴素的概念,比如人人平等,不以出身论高低之类的事情,更是张口闭口经常讲什么“天下的老百姓才是一家人”之类与此世以乡土宗族为基点相悖的观念,无非是慢慢开始在灌输“阶级”的意思,以此来转移普通百姓的视线,转化自家目前最大的硬伤,“外地人”的身份。

    分田地,打土豪的口号暂时还没直接喊出来,却已在开始铺垫了。

    王政还是清楚,当前自家的底蕴还不够足,地盘还不够大,实力还不够强,在当前的条件下,喊出这样的口号其实是比称帝还要作死的行为!

    目前的基本盘还要继续稳定,而这种维稳暂时还离不开士族、世家以及文人阶层的支持与拥护。

    所以最本质的一层意思,依旧是隐忍不发。

    其实历朝历代,大部分造反者的口号看似大相径庭,实则并行不悖,无非是给“朝廷”和君主先扣上一个“无道”的帽子。

    因为对方失了道,所以天命才会归我,而得道者必然会多助,失道者自然应寡助。

    这多寡之间的“助”,往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种阶级斗争。

    争民心,说白了,就是争阶级、争阶层,争夺不同阶级、阶层的拥护与支持。

    只不过因为民智未开,再加上经济条件的限制,故此,斗争完了,胜利了,顶多,换一批功臣元勋,拉了前朝皇帝下马,换一个新皇帝上位,换汤不换药。

    王政的宣传与具体的施政,一个是精神,一个是物质,两头其下,效果显着。特别下邳、彭城两地,地位重要,向来是他宣传与施政的重中之重,攻取平寿,奉高解围的消息一传出来,上街庆贺的百姓中,十成中至少有六成是真心实意高兴。

    且与有荣焉。

    ......

    徐州两边的战事,其实不仅是参战的双方,便是王政附近的几路诸侯,也一直在默默关注。

    而当胜负已分之后,便在下邳全城庆贺之际,无数公文也在那些潜伏者徐州境内的密探快马加鞭下,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一般的向周围各自的本家传开。

    相比之下,孔融的败亡,反而不如袁谭的失败更让不少人暗自震撼,悚然而惊。

    那可是近四万的冀州军啊!

    且是在徐州军的主力大半被北海国牵绊的情况下...

    竟然一个月没攻下区区一座奉高不说,更是在王政亲自出马之后,短短时日内便被接连逆转,最终硬生生的被逼着从泰山的领土主动撤离!

    这让不少人在暗骂袁谭无能至极的同时,也都在争先恐后的打量奉高战事的真相。

    一场参战人数达到数万规模,在此时群雄割据的初期,已是难得的大战了,根本不可能瞒过众多眼线,很快具体的内幕传开。

    在收到冀州军兵临奉高城下的时候,此时王政的大半部曲早已起拔,赶赴去了北海,此时下邳的总兵力亦不过才七八千人,随后王政亲率大约三四人千人,一路昼伏夜出,没有选择最近的路线,反而绕道从东面的琅琊郡潜入了泰山,直到这时,不仅是袁谭,连奉高的守将昌豨也不知情。

    甚至便是下邳,大部分人也被瞒在鼓里。

    随后,王政突出奇兵烧毁了冀州军后方的屯粮点,又亲自增援奉高城,在城破的最后关头竟是从冀州军正面的防线撕裂了一道口子,主动闯入了奉高,扭转了战局。

    粮草严重贵乏、加之对方在关键时刻带来的精锐战力实在不俗,最后让袁谭被迫撤军,退回了青州临淄!

    这一仗下来,前黄巾反贼,天公将军,如今的厉阳侯、徐州牧王政,是真正的一战成名,个人声威再次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说达到了令天下人侧目的地步。

    毕竟对手的档次决定了你的档次。

    相比之前的各场战役,无论是陶谦、刘备的徐州军,曹操的青州军、还是泰山群盗,若论声威,此时毕竟都要逊色于冀州军。

    尤其是,这还是刚刚将另一支天下强军白马义从彻底碾压后的冀州强弩!

    结果这样的对手,王政竟然靠着三四千人,便逼的袁谭主动撤军?

    这一战带来的影响和改变极其深远,甚至王政和袁谭其实都不自知,原本已有另外两家亦准备入场,加入这次会猎徐州的盛宴!

    袁谭并不知道,从他攻打奉高的第三日起,收到消息的曹操,已领麾下大将夏侯惇前往济北郡的蛇丘城,时刻关注奉高战局的变化。

    而当收到哨骑回报,奉高眼见告破时,曹操更是第一时间便派兵增援了蛇丘,打着一旦袁谭拿下奉高,夏侯惇便可趁机将泰山郡西面的几座城池先行光复。

    奉高可以给袁谭,但曹操决不能接受整个泰山都落入袁军的势力范围,哪怕此时曹操名义上还和袁绍联盟,他也觉得此事大大不妥。

    而另一边的扬州,袁术同样亦是蠢蠢欲动,在得知徐州兵力空虚,泰山又遭到袁谭攻打之时,袁术亦是想着趁机夺回下邳!

    是的,是夺回!

    在袁术的眼中,下邳本该就是属于他的,甚至整个徐州本就该是属于他的!

    所以同样的时间点,九江钟离亦有大股的兵马调动!

    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王政竟然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依旧出兵相援奉高,还以少胜多大败了冀州军...

    这一战打下来,曹操和袁术再次犹豫了!

    毕竟,前者目前和王政勉强算是相安无事,后者更是名义上的盟友啊。

    这竖子这么能打,要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冒然和他撕破脸皮,到底合不合适?

    最后袁术那边率先放弃了趁火打劫,而曹操迟疑再三时,却又收到了北海那边的战事亦定,天军已在回返的路上。

    他长叹一口气,阖目良久,心知良机已失。

    当晚,荀或前去拜见曹操时,正好看见这位未来的魏武帝独自坐在堂上,对着手中的一碗米饭怔怔发呆,随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竖子当真该杀!”

    “竟逼反如此将才,不能为吾所用!”

    荀或在旁默然不语,他何等聪慧,自然知道曹操这句竖子说的是谁。

    可也更清楚,光阴不能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