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彼时,李公公站在大殿内,看着正疯狂批阅奏折的上官蓉,欲言又止。
自打登基以来,上官蓉就没有停歇过,累了就沉沉睡去,醒了就不停的处理政务。
“皇上,老奴有事禀告。”
“何事?”上官蓉头也没抬,语气平淡,仿佛在他眼里只有处理不完的奏折。
“明日……是战王妃下葬的日子,皇上是否要去看一眼?”
李公公自是知道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这几日他都尽量不在上官蓉面前提起战王妃的事,可如今是她下葬的日子,怕是不提也得提了。
“啪嗒。”手里的奏折忽然落地,上官蓉整个人僵在原地。
“朕……很忙,就不去了。”
重新捡起地上的奏折,他面容上没有悲喜,叫人看不出喜怒。
“那皇上注意休息,奴才告退。”李公公退了下去,顺便遣退了伺候在上官蓉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整个大殿只剩下他一人。
几个宫女被遣退后,私底下便议论了起来:“早就听闻皇上与战王同生入死,交情匪浅,为何皇上登基,战王却不来参加大典,如今战王妃下葬,皇上又为何连看也不愿去看一眼?”
另一宫女低声说道:“如今两人地位悬殊,一个是天下圣主,一个是征战四方的战王,必然是要互相猜忌提防的。”
“可我早些时候听闻,皇上对那个战王妃可是用情至深,如今人都死了,皇上竟也不去看一眼?”
闻言,另一宫女脸色疾变,连忙捂住嘴快的宫女:“你小声点,这事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你我还要不要活了?”
低低叹了口气,宫女又才感叹道:“人心总会变的嘛,如今他贵为皇上,后宫三千佳丽,数之不尽,谁又能记得那已经故去的旧相识?”
“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的……”
空荡荡的大殿内,上官蓉再也无心翻阅奏折,他在堂上枯坐了一整天,眼神黯淡无光,一动不动。
后来,他终于僵硬地动了动身子,抬手,缓缓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支珊瑚珠簪。
他看了许久许久,灯火摇曳,满是凄清苍凉。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嘶哑如老人:“婉婉,对不起,原谅我只是个懦夫……”
他身体往后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发丝顺着椅背流泻下来,良久,他抬手覆住了双眼,两行泪依稀自指缝下淌下。
他滑动喉结,无声地更咽。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舒婉的笑脸。
他整日将自己埋没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想让自己忙碌起来,他以为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就可以不去想这些,他的心就不会这么痛。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脑海总会浮现她的样子。
当他知道她的死讯,他就一直不曾去看过她,后来他又听闻萧衍为了她上了云若寺求药,其实他也知道那只是无稽之谈,可他情愿相信,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灵药……
可这世上,怎可能有那样的药,人死又怎能复生……
是他错了,是他没有好好保护好她,如今他坐在了最高的位置,终于可以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为何……他却再也没有机会。
紧紧攥着手中的簪子,他从夜里坐到了天明。
舒婉下葬的那天,天空又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一片洁白。
她的后事是萧衍亲自准备的,棺材用什么材料,棺木中放置的东西,都是他亲手一样一样放进去的,就连石碑也是他用刀一笔一划亲自雕刻。
他害怕她冷,所以棺材里面他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
他知她喜欢穿云锦织成的衣裳,所以特意让江南的绣娘为她缝制了几件新衣。
他知她最喜欢他送她的那只白玉簪,他便将断裂的地方用金丝仔仔细细的缠过,他将它别在她的发髻间,陪她一起下葬。
她下葬时穿的衣服还是那身鲜艳的红色嫁衣,因为他觉得,她穿嫁衣的样子是最美的。
一切东西都准备妥当,他站在雪地里,站在她的棺材旁,看了她许久,眼中满是凄凉孤寂。
这下,他再次变为孤身一人。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只知道他这几日,熬得憔悴至极。
清风上前说道:“王爷,时辰到了。”
他道:“好。”
几个下人上前,将棺盖盖上,再将棺材四周用铁钉固定,最后用铁铲将泥土浇在棺材上。
萧衍静静站在一旁,他只觉得,这一根根铁钉钉的不是棺材,而是他的心,那一撮撮黄土,掩盖的不是棺材,而是他的心。
仪式完成,他脸上的痛楚也随之消散,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枯寂,像是万年寒冰,再也无人能将他消融。
原以为,送她入土为安,他会很痛苦,可真到了这一天,他竟惊奇的发现,他的心平静的好似一滩死水,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他捂了捂自己的心口,那个位置明明还在跳动着,可他却好似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反而空荡荡的,让他感受不到真实。
原来,入土为安的不止是她,连同他的心也一并带去了,如今留给他的,无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见萧衍终于放下,清风如释重负,这才将这几日的琐事一一呈报上来:“王爷,容妃和净兰萱如今还关押在天牢,还等着王爷处置,另外,属下派人找遍了整个京都,并未找到柳卿卿。”
“全杀了。”萧衍面无表情说道。
清风道:“可净兰萱说想见王爷一面。”
萧衍道:“不见。”
清风又道:“说是有关王妃临终时的遗言。”
萧衍忽然动作一顿,心口猛然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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