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视线便由模糊变得更加清晰。
舒婉惊喜若狂,没想到自己的眼睛会恢复得这么快,虽然大夫说最少也要七天,可眼下才过了三天,自己就已经能看清一些事物了。
想必是自己近日哭得太厉害,眼泪将里面残留的石灰粉都冲洗干净了。
她兴奋地左顾右盼,之前没有机会打量这屋内的陈设,如今恢复了视力,舒婉恨不得一次看个明白。
原先只知道这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想必是家徒四壁,灰暗陈旧的,可没想到竟如此干净和雅致。
里面的陈设虽少,却做到了精简大气,单凭窗前那一盆玉兰,就给这屋内增添了一股书香气。
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床顶上罩着的床帐竟然是用昂贵的云锦天丝所织。
传言只有宫里的贵妃娘娘才能用这云锦天丝做衣服,以往爹爹去南阳时曾给她带回来一件,价格不菲,她平时也不舍得怎么穿,更何况平常人家,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一件。
可墨离竟然将它做成了一顶床帐!
床帐!!这一顶床帐若是做成衣服,都不知能做多少件了!
天呐,舒婉简直不敢想象,更加断定了这家伙就是出了名的江洋大盗,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不然何至奢靡至此!
舒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衣服,布料也是云锦天丝所制,千金难求,与上官蓉在羽衣坊给她买的是同一款面料,指不定就是他昨夜给自己抢来的。
舒婉可不会对他感恩戴德,当即翻身下床就要跑路。
若她猜测得不错,那个男人一定上山给她采野菜去了,只因她前两日夸赞他采的野菜新鲜又可口,这几日他便日日都要赶早上山去采。
院里的竹门也不再上锁,想必是猜到她眼睛尚未恢复,也不敢贸然出门,所以并未对她设防。舒婉求之不得,正好趁此机会逃离这里。
萧衍平日里出门很早,若按照往日的习性,他采完野菜回来,舒婉才将将睡醒。
不过今日他比往常晚了半炷香,因为他在山上找到了一大片新鲜的野菜。他记得舒婉最是喜欢吃这个,这几日他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唯独这道野菜最合她胃口,一时兴起,便采得多了些。
只是,他才将将走到门口,便意识到了不对。
院里的竹门开了。
他大步跨进了院子,径直来到舒婉的房间。
推开房门一看,果然,里面早已没了舒婉的身影。
她竟然敢逃!
此刻,萧衍并没有生气,她怕他防他也理所当然,他只是担心,这山路崎岖难走,且布满暗器埋伏,她眼睛又看不见,若是一不留情出了差错……
他简直不敢想!
都怪他大意,一时忘了锁门,早知道就该狠心将她锁在院子里!看她还怎么逃!
想她眼睛看不见,应当还未走远,萧衍心口一紧,慌忙放下手里的菜篮子,抬脚就冲出了院门。
一切诚如萧衍所料,这山路确实崎岖难走,加上眼睛尚未完全恢复,舒婉只能一路艰难摸索着前行。
林间树木茂密,繁茂的树叶将阳光遮挡得严丝无缝,虽挡住了燥热,却也使得这林间的光线尤为昏暗。
舒婉只能一步步挪着步子,一手扶着粗壮的树干,摸索着往前走。
不知不觉,她就迷失了方向,只觉得越走,前方的光线就越昏暗,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墨离说的没错,就算她逃出了院子,也逃不出这片林子。
可现在想原路返回也不可能了,她刚一转头,就连东南西北也找不到了,到处都是树,且每一颗都长得一样,扭曲的树干像张扬舞爪的爪牙,看上去阴森又恐怖。
舒婉脸色煞白,不敢停留,只能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忽然,就在她心无旁骛地往前走时,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东西,迎面一股疾风袭来,舒婉抬眸一看,就见一枚暗器直击她面门。
舒婉一惊,身子本能地往旁边一躲,结果就顺着陡峭的斜坡往下滚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舒婉才幽幽醒转。
周遭静悄悄的,唯有林间肆意穿梭的夜风,如同鬼魅一般在她耳边呼啸。
舒婉艰难地爬起身来,脚裸处随即传来一阵钻心刺痛的痛。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舒婉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脱臼了,莫说走路,只怕是站起来都艰难。
她撑着手肘,在地上攀爬,试图爬上去,可斜坡太高,自己根本无法上去。
心中顿时有些绝望,偏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声令人胆寒的狼嚎声。
想必是闻到了她身上的人气,过不了多久就会循着味找过来。
萧衍找到这里时,忽然发现地上有一道划痕,他顺着那道划痕往斜坡下走去,还未走近就听见了隐隐的哭声。
那哭声微不可闻,透着一股害怕的颤意,仿佛在刻意压抑。
他心口狠狠一窒,像是被一记重锤猛地击打了一下。抬眸一看,萧衍远远便见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斜坡下的一个小小角落。
那样无助与弱小。
他尽量压抑着心口的悸痛,缓步朝她走去。
舒婉全程都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将脸埋在膝盖里小声更咽。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怕引来豺狼。
她并不怕死,她只是怕疼,更怕被那些饥饿的豺狼活活咬死,想必被活活撕碎的感觉应当是很痛苦的吧……
耳边仿佛传来脚步声,舒婉恍惚还以为自己听见了幻觉,直到有人在轻轻唤她,她还回不过神来。
“舒婉!”
舒婉从未感觉这道声音如此动听过,让她忍不住抬头望去。
萧衍出来得急,并未戴面具,当他的真容坦露在舒婉面前时,舒婉彻底愣住了。
不是墨离,不是别人,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阿衍啊……
看着她怔愣的眼神,萧衍并未怀疑,只当她还未恢复视力,并未认得他。
他握了握拳,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蹙着看着她,压低着声音道:“你又不乖了。”
这声音不辨喜怒,可就是十分动听,舒婉不自觉泪湿了眼眶,再无顾忌,猛地扑进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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