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古,南面防御阵线。
整整一上午,没有丝毫的停歇,598团3营3连的战士们一个个累地跟狗似的,提着工兵铲挖战壕,埋头苦干!
步云杰精疲力尽,一边挖还一边嚷着,“排长,早上我们吃的是个啥?淡巴巴的,没个盐味!到底是泡饭、还是锅巴汤、还是疙瘩汤呀?”
张振武没好脸色地回道,“步云杰,你不是累吗?怎么还有力气说话!能说话就说明还有劲,赶紧挖,咱们3营的战士能吃饱就不错啰!你们没发现,早上汤里不是还有猪油渣子嘛!你们知道咱们为啥子能吃饱?那是师部考虑咱们防御最前沿,绝对要和鬼子拼命,所以才保证咱们的好伙食!”
步云杰嘿嘿笑道,“排长,什么伙食不伙食、拼命不拼命的,我都不管了,反正你能行行好,让老叔休息一下,成吗?老叔我一大把年纪,腰都快折了,骨头都快散架了,再这么下去,老叔鬼子一个没见着,就第一个累死在阵地上!排长,咱要真这么累死,你说,咱算不算烈士?”
张振武嘿嘿一笑,戏弄道,“你想的挺美,累死就算烈士,哪天我给你弄一顿大鱼大肉,让你吃撑死了,你说算不算?”
步云杰嘟嚷道,“要能顿顿大鱼大肉吃撑死,反正是个死,死了啥也不知道,老子就不要这个烈士了!”
说完,步云杰将工兵铲往边上一扔,从怀里掏出一包烟,也不知从哪弄来的水货,一路小跑来到张振武跟前,“排长,咱俩抽颗烟,缅甸高档货,休息下!”
张振武龇牙咧嘴一笑道,“好吧,老叔年纪大,休息会!”
说完和步老叔一人一颗烟抽起来,吞云吐雾,大小回龙那叫一个漂亮,那样子让人瞧着,好不快活!
众人一瞧他二人一阵逍遥自得,也都想歇会。
张振武一看手下这帮崽子们架势不对,旋即开口骂道,“老叔年纪大了,我让他歇会,你们年纪也大吗?都好好挖,认真地挖。到时候师长要来检查滴!挖不好不仅要挨罚,到时候打起仗来,就连小命都难保得住。战壕挖好了就接着挖防空洞,你们记住,要接着战壕往里面掏,尽量掏深一点,能藏住你一个大活人!每个人都必须挖一个,谁也不许偷懒!”
张振武骂归骂,但众人实在累得够呛,只得左一铲子、右一铲子低着头磨洋工,唯独离此不远的步娃子依旧挥汗如雨,听排长这么一讲,大声回道,“是,排长,保证完成任务!”
张振武转身一瞧,是憨子,旋即对步老叔笑道,“好,你这个娃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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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598团3营个个铆足劲大干三天,终于挖出数条纵横交错的战壕,部分直达同古城下,架起重机枪,形成严密的交叉火力,后方配上数门迫击炮,形成十分完备有序,进退有据的防御体系。
10日,防御阵地上,众人终于能喘口气了,步老叔吃完一顿饱饭,心里乐呵,还即兴哼着大四川的小曲儿。
医生、酸秀才他们各自找个地方休息打盹,步娃子也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处草地上,静静昂望着天空,不知想些什么?
整个阵地显得十分宁静·······
殊不知眼前一切看似平静,缅甸南部早已风云突变!
8日,日军几乎兵不血刃占领缅甸首府仰光,第55师团经过短暂休整,准备继续快速推进北上追袭英军,拿下军事重镇同古。为55师团充当侵略先锋的,是住缅日军三个航空中队对同古实施首次战略轰炸!
许久,安逸宁静的200师阵地上,人们好似听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远方传来······
凭着长期战争经验,3营营长祖大寿发觉情况不对,旋即掏出望远镜,一脚瞪着战壕边衔,对南方的天际展开搜索!
片刻后,他大声呼道,“通讯兵,快,快传令下去,日军军机来袭,全营隐蔽!”
阵地上,瞬间一片慌乱!
此时此刻,众人听到同古城中也拉响战争空袭警报,日本人首轮空袭开始了!
片刻,三菱 G4M 轰炸机像一只只秃鹰呼啸而来,等3营前沿阵地发现时,很多战士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敌机已经在3营将士头顶上空了!
炸弹雨点般落下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阵地上尘土飞扬!
很多战士被炸得晕头转向根本找不着北,步云杰是老兵,有些经验,冲进一个弹坑中,看见步娃子不分南北的乱跑,心中着实焦急万分,朝步娃子大声喊道,“你个瓜娃子,你往哪跑嘛!你给老子回来!给老子回来!不要怕,就趴在那个弹坑里,不要动!不要动!”
巨大的爆炸声早已吞没前沿阵地上一切声音,步老叔再怎么呼唤都无济于事,步娃子给炸蒙圈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躲到自己挖的防空洞里,他拼命地向里侧战壕奔来!
忽然间,一颗炸弹在他身边不远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他震的好远,漫天洒落的泥土足足盖了他半个身子,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步老叔远远瞧着,心情痛苦之极,“瓜娃子,好侄儿,真是太憨啰,你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日本军机对3营前沿阵地、同古城汽车站、火车站、永克冈机场等重要设施进行首轮轰炸后就匆匆飞走,同古城瞬时火光冲天,内外一片混乱!
望着前沿阵地一片狼藉,3营营长祖大寿心情沉重无比,开口骂道,“该死的英国佬,他娘的,日本鬼子飞机来了,他们也不升空作战,老子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却只晓得跑,这些个龟儿子们!”
各连连长纷纷来到3营主阵地,祖大寿道,“你们先回各自阵地清点人数,将炸毁的东西重新修补造册,一定记得告诉将士们,可能会有第二轮轰炸,一定要做好防备!”
前沿阵地上,好多新战士被眼前景象给镇住了,他们怔怔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被炸的有些痴呆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血腥且令人感到作呕的气味,被炸死的战士肢体四分五裂到处都是,刚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你一起有说有笑,现在都找不着了,阴阳相隔,这就是战争,仅仅一场空袭,战争之残酷可见一斑!
步云杰扒开了几乎覆盖大半个身子的土,搂着步娃子嚎啕大哭,“瓜娃子,我的瓜娃子!命咋这么短,老叔自家没娃娃,还指望着你给老叔送个终嘞!你倒好,先走了!”
步老叔泪流满脸!
医生匆忙过来瞧一瞧,试探鼻息,没气了,宽慰道,“老叔,娃子走了,你要坚强,节哀顺变!过会儿,我们要把娃子拖走,给埋了!”
老叔轻轻回道,“医生,你等会,让我再抱抱娃,再抱抱!”
医生抹了抹眼角,悄悄地走了,他像个救火队员,还要去抢救其他的伤员!
少时,不知谁又高声喊道,“敌机,快隐蔽,第二轮轰炸又来了!”
这下,众人多少有些经验,纷纷躲进挖好的防空洞中!
转瞬间,失去了步娃子,步老叔心酸之极,彷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怀里抱着步娃子尸体,仍旧坐在一处弹坑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
轰炸又开始了!
张振武躲在战壕掩体中,忽然发现战壕外居然还有人,一瞧是步老叔,张振武急着大吼,“步老叔,你他娘滴搞啥子嘛!快点、快点到防空洞里来,打仗哪有不死人滴!你是个老兵,格老子地,老子还指望你以后给老子带新兵哟!”
无论张排长怎么喊,步老叔都无动于衷,步娃子死了,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活着,也没啥子意思了!
也许真是苍天有眼,敌机的炸弹像一个个长了眼睛一般,虽然在步老叔四周爆炸,但离步老叔都有一段距离,步老叔除了身上被覆盖一层泥土,居然奇迹一般毫发无损!
再次空袭过后,张振武愣愣地看着步云杰,忍不住说道,“步老叔啊!你的命真硬,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你发达了,不要忘了我振武!”
旋即,张振武又跑去查看其它地方设施,不多时,酸秀才来报告,说道,“报告排长,咱们排死亡受伤人员统计出来了,此轮轰炸,死1人,伤2人,两轮轰炸后计死亡3人,伤4人,其中重伤1人!”
张振武愣了半天,说道,“鬼子假如天天轰炸,咱们3排怎么吃得消!”旋即又想到什么,反问道,“酸秀才,你是不是没事都想戏弄我一下吧?”
酸秀才被问地一脸木讷,不明所以。
张振武掰着指头,问道,“我知道你,你就是欺负我没读过书,刚才你跟我说首轮轰炸,加上步娃子死了3个,现在说第二轮轰炸死了1个,那就是死了4个,可是你却说计死亡3人,你欺负我也忒狠了点吧!难道我张振武连三加一等于四都不知道算了吗?”
酸秀才一听明白了,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排长,确实死了3个,我告诉你,刚刚我又统计了一遍,叫人惊奇的是步娃子又活了过来!”
“啥?又活了!”
张振武瞪大着眼睛,惊讶地回道,“听老一辈讲,确实有死过的人又活了回来的事,想不到让我遇上了,死了又活那叫做还阳,说白了就是阎王爷不收他,让他又到阳间来了!”
酸秀才读过书,受到过最正宗的现代教育,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见张振武尽说些封建迷信的事,跟本懒得搭理,不以为然地回道,“既然如此,排长要不去看看步娃子?”
张振武急忙回道,“去,马上就去,哪能不去!死了又活,天下奇闻,咋能不看!”
一旁的大掌柜、小北、南蛮子都觉得惊奇!
小北更是一阵催促,叽叽哇哇地说道,“是滴,排长,快走吧,万一出意外又死了,就算不上奇闻了,咱们得趁他活着的时候看!”
张振武回头骂道,“既然死而复生,就铁定死不了,小北,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朝步老叔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