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上门找昭敏道歉?
道歉的诚意有几分真,几分假?
云舒眉眼微动,没说话。
陆运发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舒儿,你二叔家的铺子经营的很不容易,如果你能帮的话,就帮一把吧。怎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不愉快呢?更何况,平日里你二叔二婶对你还是不错的!”
陆运福捏着眉心,压了压心中的火气,顺势下坡,软了声音,“没错,舒儿,你爹说得对,大家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你来说,也就几句话的事儿,你就帮二叔一把,好吗?”
几句话的事?
世上最难还的债就是人情债。
虽说她与昭敏之间是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但朋友之间,也不是欲与欲求。
见云舒依旧不说话,一副沉思的模样,陆运福微微偏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继续道:“你堂哥还年轻,不懂事,做事鲁莽,为人处世欠缺几分圆滑,说话也时长不经思考,张口就来,言语之中要是得罪了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以后二叔一定好好教导他,嗯?”
这是陆运福这一辈子以来,在一个晚辈面前,最低声下气的一次。
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可是,为了挽回铺子里的损失,说几句软话,也不是太难,只是这份屈辱,他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总有一天,云舒会有求到他头上的时候。
届时,他有一百种方法为难她。
陆云峰想要开口狡辩,被陆运福瞪了一眼,只能乖乖闭嘴。
“二叔言重了。”云舒浅浅笑道,“既然爹也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忙我就帮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带二叔去找秦小姐,亲自跟秦小姐说明情况。但是秦小姐那边什么态度,不是我能决定,届时还请二叔不要怪罪云舒办事不力。”
“不会,当然不会。”
既然云舒开口愿意帮忙,怎么的也要先把眼前的是失去解决,至于之后的事,来日方长,他就不信,还玩不过一个小姑娘。
担心事情有变,陆运福让冯依依回去准备礼物,当即由云舒带着陆运福父子俩前往城南秦府。
秦宅,严格来说,是秦家老宅。
位于城南黄金地段。
秦宅,两个烫金大字高悬大门之上,朱红色的大门透着淡淡的古韵,给人气势恢宏之感。
即将踏入这传说中的富贵之家,陆运福和陆云峰眼底既有光亮,光亮之后还有一处是暗沉。
云舒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秦府守门的小厮并不认识她,眼角高高吊起,“你是谁?你找谁?”
云舒淡笑着回答:“我姓陆,叫云舒,来找你家小姐,请帮忙通知一声。”
小厮斜着眼睛将云舒和云舒身后的陆家父子一番打量,“陆云舒?”
“是,如果你家小姐不在,找青竹相见也可,还请小哥帮忙通传一声。”
好半晌,小厮才漫不经心地回道:“等着。”
好一会儿,昭敏身边的丫鬟青竹脚步轻快的跑出来,脸上带着笑意,“云舒姑娘,你怎么来了?”
转而她就看见站在云舒身后的陆家父子,“这二位是……”
“青竹,这是我二叔,这是我堂哥陆云峰。”
青竹微微颔首,笑意收敛,带着几分客气,“几位请进。”
青竹在前领陆,将众人带到一处空旷的大厅,让丫鬟奉上茶水。
“几位请在此稍坐片刻,小姐稍后就到。”
随即就转身进入内院。
陆云峰自从踏入秦府后,就开始四处打量。
秦府,鄢陵有名的富商,虽然秦家人不常驻这里,即便这里只是老宅,秦府依旧远远胜过他曾经见过的其他府邸。
占地广不说,高大的砖筑院墙,显得古朴厚重。
府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门栏窗砌,皆是细雕新鲜花样。
院中,花石为路,山虎爬墙,藤萝绕树。
府中奴仆下人很少,从大门进来到现在,他就见到了那个守门的小厮,和那位叫青竹的丫鬟。
一盏茶的功夫后,秦昭敏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丫鬟青竹和管家衡叔。
入了大厅,她没有与云舒打招呼径直坐在主位,青竹将茶水摆放好,就和衡叔一起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秦昭敏的视线从云舒身上轻轻划过,转而落在陆家父子身上:“云舒,这两位是?”
陆运福立即站起来,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秦小姐吧,在下是云舒的二叔,这位是犬子,云舒的堂兄陆云峰。”
秦昭敏微微颔首,态度不冷不淡:“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秦小姐,在下今日是带着犬子前来跟秦小姐赔罪的。”
“赔罪?”昭敏疑惑望了他一眼,“陆掌柜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这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么?
陆运福眉心突的跳着,但又不得不强压下去。
“秦小姐,是这样。你也知道,云舒侄女儿年纪还下,家里人都担心她外面被被人欺负。所以,对她在外交朋友一事,家里人都比较在意。而作为她的堂兄,他们兄妹二人关系又好,云峰也很疼她。故而那日犬子见到云舒和秦小姐在一起,颇为担心。未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犬子鲁莽,做了一些有损秦小姐声誉的事,是以今日在下带着犬子特意上门,跟秦小姐赔罪,还请秦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陆家铺子。”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言之凿凿。
“哦?”秦昭敏拧眉,“陆掌柜,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要针对你家的铺子。”她微微片头,问衡叔:“衡叔,你知道这事吗?”
衡叔摇摇头,“未曾听闻。”
陆运福一噎,这是不承认了?
陆云峰看不惯他爹的七弯八拐,立即站起来,言简意赅的将陆家铺子遇到的事,讲诉了一番。
秦昭敏摸索着手边的茶盏,问衡叔:“有此事?”
衡叔点头,“小姐,确有此事,不过,这是老爷早就定好的计划,没有要故意针对陆家铺子的意思。”
“陆掌柜,陆公子,我想此事你们真的误会了,秦家的生意,价格下调,是因为我即将出嫁,我爹想着,婚事嘛,是喜事,不说普天同庆,至少能给我们的顾客带去一些优惠,所以,这才定了这个下调价格的方案,而且这个方案是在我的婚事定下之后就已经制定好的。不是临时起意。”
婚事?
定亲?
偶然间听到这几个字眼,陆云峰眸心深处有一阵失望。
秦昭敏的说法有理有据,陆运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暗中瞪了云舒一眼。
云舒很清楚秦昭敏如此作为的意图,一来打消陆云峰不该有的念头,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二来也是为云舒出口气。
此时不宜继续闹大,点到为止即可。
云舒放下手中的茶盏,面露难色,“昭敏,你看……二叔他为了此事已经记得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了,你……”
秦昭敏沉思了顷刻,才道:“我们这边告示已经贴出去了,生意人不能没有诚信,现在更改是不可能的。这样,你陆家铺子的价格也相应下调两成,至于这其中的损失,由我秦家出钱给你补上。陆掌柜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当然是好!
只是,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
陆运福反而不敢答应。
陆云峰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口快的抢着回答:“既如此,那就多谢秦小姐。”
青竹和衡叔面面相觑,随即纷纷低头,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情绪。
陆运福想要阻止,又舍不得那两两成的利润,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既然秦小姐好事将近,一点薄礼,还请秦小姐不要嫌弃。”
秦昭敏给庆祝一个眼神,“既如此,昭敏就厚着脸皮手下了。”
青竹大方上前,将礼物收下。
走出秦府大门,陆运福回望身后高大的朱门,以及上方悬挂的那两个鎏金大字,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随后变的深沉,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