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
烟雨楼是鄢陵县最大的歌舞坊,烟雨楼的老鸨,人称许三娘,据说是十几年前从外地来到鄢陵县。这个许三娘在鄢陵县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她接人待物落落大方,为人处事相当圆滑。在经营歌舞坊方面,也很有头脑。
她接手烟雨楼后,花样百出,大家可以在烟雨楼只听曲,可以只喝茶。许三娘对烟雨楼的姑娘们也很宽容,很会保护她们,姑娘们可以只卖艺不卖身,姑娘愿意陪谁就陪谁。
生意越做越红火,却没有人敢上门滋事。大家都在暗地里说,这个许三娘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否则这么好的生意,早就被人一锅端了。
梁亦宣平时读书,读累了偶尔也会去烟雨楼听个曲儿什么的,云舒也曾经替楼里的姑娘跑个腿,买个东西什么的,对这里也算比较熟悉。
现在是大白天,烟雨楼大门紧闭。
在踏入烟雨楼之前,傅平兮顿了下脚步,问云舒:“先前看到尸体,你不怕吗?”
云舒露出八颗白牙,嘴角微微翘起,脸颊上浮现两个小小的梨涡,“怕!怎么可能不怕?死人谁不怕啊?嘿嘿……我这不是尽职尽责的为大人效力嘛?大人心情好了,我这个做随从的,日子也好过,不是吗?”
马屁精!
傅平兮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率先踏入了烟雨楼。
辛成一声闷哼,与她擦肩而过。
云舒讪讪的摸摸鼻子,拍马屁过头了?
没有啊,她实话实说的好吗?
跟来的官差蜂拥而入,将所有的姑娘都集中在烟雨楼的大厅里,莺莺燕燕环肥胖瘦一屋子,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大人,二楼有发现。”有官差跑到傅平兮面前回报。
“去看看。”
傅平兮一行人纷纷上楼,踏入二楼最里间的屋子。
云舒知道,这是烟雨楼头牌姑娘玉柳的房间。
一踏进屋子,就看到玉柳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桌子旁边的地上,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在屏风后面,有一年轻俊俏的男子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妥妥的,睡得正香,云舒还隐约听见他的呼噜声。
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也放着一具尸体,据说是从床底下拖出来的。
那是烟雨楼的老板娘许三娘。
傅平兮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男子,剑眉微皱。
云舒看见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这人你认识啊?他是谁啊?”
傅平兮没有搭理她,而是唤来一个官差,“把他叫醒。”
那官差也是个胆大的,上前叫了好几句,还推他,都没醒。官差一狠心,“啪”的一巴掌,猛的拍在他脸上,眼看着那白玉一般的脸庞立即红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立时显现。
“谁啊?”男子一声怒吼,“敢打扰老子睡觉,找死啊!”
他翻身下地,一眼就瞧见屋子里挤了好多人,好多双眼睛都落在他身上,男人将傅平兮上下打量,拧着眉毛,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他妈是谁啊?居然敢对老子动手,不要命了?”
傅平兮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块令牌展示给他看,冷声道:“刑部侍郎傅平兮。祝学丰祝都尉,你不在潼川军中,你在这里做什么?”
都尉?那小白脸是个都尉?
祝学丰眼睛一闪,“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傅平兮冷冷的道,“年前祝都尉与阳将军回京述职,不巧本官见过祝都尉好几次,只是祝都尉位高权重,本官入不了祝都尉的眼而已。”
祝学丰一愣,眼见装不过去,这才扯着脸皮道:“祝学丰见过傅大人。”
傅平兮则沉声吩咐道:“来人,将祝学丰带回衙门候审。”
立即有衙役上前拿人。
祝学丰眼珠子一瞪:“什么?候审?傅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将抓他的衙役两手推开,“走开。傅大人,就算我玩忽职守,我狎妓,刑部好像也管不到我头上吧?”
傅平兮侧脸,冷声道:“是吗?你玩忽职守也好,狎妓也好,刑部是管不到你头上,但是眼下在你的房间里发生了命案,且死者不只一人,这么大的案子,刑部可不敢不过问。”
祝学丰这才发现屋子里还躺着两个人,且都是死人,脸色泛白,一滴冷汗冒上额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老鸨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是谁杀了她?”
傅平兮道:“我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祝都尉,有什么话,回衙门再慢慢说吧。来人,将祝学丰带走。”
祝学丰梗着脖子:“你们想要干什么?放开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吗?傅平兮!”
无论祝学丰怎么抵抗,人还是被押着走了。
傅平兮将辛成招到面前,跟他低声说了什么,辛成悄悄退了出去。
云舒乖巧的站在傅平兮身后,“大人,我们接下来……”
傅平兮双目微沉:“一日之内,死了三个人,且这三人都是烟雨楼的人,一个老鸨,两个姑娘。看来,这烟雨楼今年运势不太好。”
云舒暗中翻个白眼,傅大人还迷信这个?
傅平兮吩咐道:“梁亦宣,派人严守此处,未经本官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梁亦宣领命而去。
房间里的尸体仵作初步查验后,傅平兮没有立即查问,很快被人移走。傅平兮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回到楼下大厅,寻一处偏僻的角落落座,仔细观察那群莺莺燕燕。
“烟雨楼,你知道多少?”傅平兮问云舒。
云舒道:“知道的不多,不过玉柳姑娘,我倒是知道一些,我曾经帮她买过几次胭脂,出手很大方。玉柳姑娘是三年前才来的,因为她人长的美,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姑娘。一来就成为了烟雨楼的魁首,将烟雨楼原来的花魁琣莺给挤了下去,我听人说,玉柳姑娘的琴弹得特别好,有好多人来找玉柳,都只是为了听她的琴。不过,我没有听过。”
“你很遗憾?”傅平兮抬眼看她。
云舒笑呵呵的道:“还好还好。”
“你一个姑娘家,年纪不大,怎么出入烟雨楼这样的地方?你家里人不管你吗?”
云舒憋了他一眼,“傅大人,像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是无法理解我们这样生活在最底层人的生活的,我这样是为了生活,再说我不偷不抢,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挣得是光明磊落的钱,我问心无愧,再说了,我娘……”
只要能多挣些钱,每日上交的银子够数,李兰芝才不会管她在外面干什么呢!
傅平兮闻言,却沉默了。
没有过过最底层人的生活吗?
有,曾经有过。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也是经历过落魄生活的傅平兮。
那时候,为了一个馒头,为了一碗米粥,他四处求人,可换来的是别人的冷眼和漠视。
那一年,他失去了一个亲人,他的妹妹,那个生下来就娇弱的像只小猫咪的妹妹。
也是在那段最艰苦的岁月中,让他体会到了很多别人没有体会到的东西,世间的人情冷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这辈子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云舒见傅平兮不说话,脸色变冷,乖觉的没有说话。
出去不久的辛成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与辛成一样的侍卫服。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从眉骨到嘴角那一条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像一条蜈蚣,很吓人。
辛成带着那男人已经走到跟前,“大人,南瑾回来了。”
“大人。”南瑾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被烟呛了嗓子。
腐平息眼神在南瑾身上打了个转,缓缓起身,“跟我来。”
哦,这是要说悄悄话。
傅平兮带着南瑾进了后面的院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才面色淡然的行礼:“侯爷。”
叶南瑾:“三件事,一,祝学丰的事我知道了,已经派人去查,很快就会有消息,届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二,烟雨楼的许三娘是阳家的远房庶女,她来鄢陵的时间,比阳岳峰入潼川军的时间早一年。三,我最近得到消息,鄢陵有北境和南境的探子,皇上已经下了密旨,这一次不仅要破阳岳峰的案子,还要将探子一网打尽。对了,傅大人,对于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傅平兮挺直身板,深邃的眼睛微微眯着,眼仁深处是一片寒光,“虽然是声东击西混淆视听,但还是可以顺藤摸瓜。今日在城西发现的那具女尸,经过确认,在阳岳峰被秘密送往医管的时候,她曾在医馆出现过。尸体查验的结果,此人患有肺痨,命不久矣。而昨晚,她和一个男子出现在客栈,说今早天还未亮二人就双双离开。马厩发现的那句尸体,与那个叫琣莺的歌妓长的很像,几乎难以分辨。也就是说,今早离开的那个是琣莺。这就意味着那女尸的存在,就是为了替琣莺打掩护。也说明,琣莺不是单纯的歌妓,云舒说当日在城外十里坡,她和梁亦宣都曾看见琣莺的的身影,只是先前他们不敢确认,昨夜云舒遭遇刺杀的时候,有人在暗地里放冷箭,看身形,是一个女子没错,我猜应该就是琣莺。只要找到琣莺,很多事情就会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