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浣玉郡主,带着一干丫头侍从神色凄惶地回到了晋陵王府。
晋陵王爷与晋陵王妃见了哭得不能自已、不接自归的女儿,不由大惊失色;一个劲儿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得知了事情原委后,不由得勃然变色。
晋陵王妃心火冲头,脸色骤然大变道:“凌云这个臭小子也太不识好歹了!我们的女儿,金枝玉叶,美丽高贵,当年又有多少王孙公子追求啊,最终单单下嫁于他,那是如何的荣耀与风光啊!如今我们还没有嫌弃他出身低微、门不当户不对呢,他却搞出这么一出,真是太过份了!
“最叫人气不过的是,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把女儿捧在手心里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宠着,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他……他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们的女儿,真是气死我了!
“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去刑部尚书府找凌云,还要找吕文正,问问这个老顽固又是如何教导属下的,居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吩咐身边的大丫头婉儿马上出去安排人备车;却被晋陵王爷一把拦住了。
晋陵王妃怒气冲冲望了晋陵王爷一眼道:“王爷,你干嘛拦着我啊?难道我们的女儿被欺负了,你就无动于衷吗,你就不生气吗?”
晋陵王爷脸色晦暗,皱了皱眉头道:“女儿被欺负了,我当然是心疼得不得了,更是气得不得了;可越是这样,我们才越要冷静啊!一定要静下心思,想明白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才是正理啊!
“像你这样狂呼乱叫的,一会儿找凌云,一会儿又要去刑部尚书府找吕文正,自己都把自己给气糊涂了,非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反而会把事情越闹越僵啊!……”
晋陵王妃一下子给噎住了,“那王爷,依你之见?”
晋陵王爷眉头紧蹙,把脸转向浣玉道:“浣玉,你与凌云平时不是一直都很好吗,而且凌云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啊,怎么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跟爹爹交个实底吗?”
浣玉默默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愫,抽抽噎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不管如何,他也不该这样对待我啊!朝我粗声大气的,还动手打我……总之,我现在是恨死他了……反正如今是你们的女儿受欺负了,要是出不来这口气,我永远都不会安心的!”
说到这里,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眼泪再一次涌满了眼眶;她两手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冲到后面去了。
望着女儿那伤心的背影,晋陵王妃的心痛得缩成了一团,她红肿着眼睛望向晋陵王爷道:“从小到大,我们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凌云这个混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不行,要是不能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实在是出不来心头这口气——王爷,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总之,这种气我们可不能白白地就这么受着了!”
晋陵王爷些无奈地望了夫人一眼道:“谁不知道晋陵王妃足智多谋,堪称女诸葛,这晋陵王府的大事小情,从来都是你这个女军师拿主意的,现在怎么也束手无策了呢?”
晋陵王妃气得白了他一眼道:“王爷,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有心情挖苦我啊?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一听到咱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只顾着生气了,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啊?关键时候还是得你这个大家长拿主意啊,你快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吧?”
晋陵王爷低下头思索了一下道:“要不这样,明天定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把凌云约出来本王同他好好聊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此事还有没有调解或回旋的余地。”
晋陵王妃皱皱眉道:“这……能行吗?凌云这小子鬼精的很,他做了什么事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万一他要是见势不妙,不敢来了呢?”
晋陵王爷道:“凌云的脾气秉性我是最了解不过的,夫人,你放一万个心好了,他一定会来的。赵扬——”说着,他把脸转向一旁的心腹家人。
赵扬应声走了过来,垂手恭谨道:“王爷。”
晋陵王爷道:“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办吧。”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赵扬会意地应了一声道:“是,小的明白。”……
书说简短。
赵扬不愧是晋陵王爷的得力干将,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回来向王爷复命:明日上午辰时正,约了凌云在沁芳别院会见。
晋陵王爷对赵扬的行事能力与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同时想到明天与凌云的约见,那颗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很了解凌云的性格,知道他平时虽然机灵活泛,可是行事却很有原则,甚至可以说是脾气执拗、一意孤行;他一旦认定的事情,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翌日清晨,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一点点消逝在晦暗的天空中;晨光熹微,苍白无力地映照着大地上繁芜缤纷、烟花易冷的一切。
辰时正,凌云骑着一匹快马如约来到了沁芳别院。
赵扬带着几个侍从早已在门外守候着了,见了凌云急忙上前打招呼,彼此见过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众人亦不赘言,径自往里走去。一众人等进了客厅,见过了晋陵王爷。
晋陵王爷冲着赵扬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偌大的客厅里只余下晋陵王爷与凌云两个人。
气氛出奇得安静,安静到连窗棂上鹦鹉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晋陵王爷抬起头来,表情森寒,一双凌厉的眸光在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霍霍地打圈,像一只杀机内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今天凌云依然是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一身再简洁明了不过的装束,却愈发衬托出他那挺拔颀长的身材,以及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潇洒飘逸的气质。
虽然他的眼神有些黯淡,神色亦有些颓废;但是整个人往那里一站,根本用不着刻意去展现或表露什么,单单通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绰约不群的气派,便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望着伫立在面前的这个气质斐然、丰神俊朗的人,晋陵王爷心里不由发出一声深深地感叹,暗忖道:唉,这样一个卓越俊逸的人物,怎么就不能与浣玉过到一起去呢,真是可惜啊!
凌云一直低着头拘谨地站着,他能感受的到晋陵王爷那双如刀子般犀利的眸光正在狠狠地瞪着他,只觉得如芒在背,那滋味真是难受极了。
僵持了良久,他终于等来了晋陵王爷的问话:“说吧,你跟浣玉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闹成了眼下这个样子了?”
晋陵王爷的声音听起来平平淡淡的,但在凌云听来却是夹枪带棒,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凌云咬了咬嘴唇,沉声道:“其实我与郡主之间的事情,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因为事关诸多的恩怨纠葛,本来就没有什么黑白分明,是非对错……”
晋陵王爷不悦地挑了挑眉道:“凌云,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隐晦地告诉本王,事情闹成了现在这种地步,不能全怨你,浣玉也有不是,甚至可以说她自作自受是吗?”
凌云心抖得一颤,“凌云不敢!凌云想说的是,之所以发生今天之事,是因为我与她之间不能相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长地久,彼此之间积怨已深,其实能发生今日之事也绝非偶然……”
晋陵王爷强压怒火道:“凌云,你的意思是,你与她并不一直都是恩恩爱爱的,而是打老早就开始闹别扭了,是么?”
说话间,他不由想起了数月前,凌云与浣玉因为某些事情闹翻了,浣玉一怒之下回到晋陵王府之事……
凌云默默点了点头道:“是的。其实凌云与郡主的结合原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甚至可以说,我与郡主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晋陵王爷脸色铁青,怒声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凌云目光氤氲地望着王爷,低声道:“王爷就是让凌云再说十遍,结果也都是一样的。王爷,到了现在,凌云真的不想再欺骗王爷了啊!
“其实从一开始凌云就无意于这门婚事,因为凌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根本就配不上美丽高贵、金枝玉叶的郡主——可是各种机缘巧合硬是把我与郡主裹挟在了一起;后来又有圣上赐婚,凌云实在没有办法才应承了这门婚事的……”
晋陵王爷忽然心思一转,目光灼灼望向他道:“凌云,本王问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
望着晋陵王爷那双犀利得几乎能穿透他心扉的森冷目光,凌云心里一颤,不觉垂下头去,“王爷,请明示。”
晋陵王爷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告诉本王,你与浣玉的事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因为那个妖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