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正是。”
寥寥黑夜,华灯高挂。
薛君忧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位帝国未来的皇帝,更是不敢相信,这位皇太子正和他讨论放出朝廷死刑重犯。
“您为何要帮我?”
薛君忧其实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丝答案,只是想得到对方的确认罢了。
果然,洛君合知道他是个直性子,便直率应道:“因为我想结交你,或许如你所见,我现在太子的地位很稳固,不过那些大臣都是父皇或者舅舅的人,还有个别像刑部尚书那样的,只做自己分内之事,算是墙头草,又算是和事佬,但他们却偏偏在百姓中极有名声。虽说东宫也有很多门客,可他们非亲非故,我身边需要一个挚亲助我。”
“可我一介驸马,又是商贾之后。”
“但你能打啊,太傅看来也很重视你。”
“那又如何?您身边护拥的黑甲一样能打。”
“所以太傅重视你才是主要。你知道吗?熵国太子太傅的权力不亚于丞相,丞相是百官之首,掌国家内政与邦交。而太子太傅作为辅弼未来国君之官,以防新君继位,众臣不服,一向总领京畿三十三郡的全部兵马,何况还是司空太尉任这一代太子太傅,执掌全国军事伐交与京畿全部兵马的太傅... ...所以,太傅重视你,你未来的前途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太子太傅的权力竟然如此之大?”薛君忧哑然失声,他以前只觉得太子太傅都是德高望重的官员担任,的确从未预料到在熵国,竟还掌有实权。
熵国施行的是州郡制度,就是已京畿三十三郡咽喉要地为中心,朝东西南北四方划分出去一百三十六郡作为地方,每郡的所有官员五年一换,受命于朝廷的吏部。每州则设有州丞辖制各郡守,并处理一州郡县的所有要务。
不过到了陛下这一朝,这州丞可以说是名存实亡,因为陛下得位不正,怕地方生出异心对京畿群而攻之,便在登位后连续封了忠烈侯、南云王、东陵侯、西淄伯四爵辖制各州兵马大权。
这四位无一不是权倾各州的封疆兵阀,可薛君忧从未料想过,原来京畿如此重要的皇家中枢,从古至今便是由皇族之外的人执掌。
这也就是每朝皇帝挑对了人,不然,家贼就把自己给偷了。
思绪至此,薛君忧看着如此主动的皇太子,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皇太子如此掏心掏肺的和我说,真得就只是我今天被太傅重视了吗?”
“当然”洛君合开口。
薛君忧心中暗道,当然个锤子... ...我今天才被太傅重视,你咋就知道了,还不是早有耳朵,又或者是早有图谋?
脑海中像是突然窜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意念,薛君忧心中升起一股猜疑。
话说回来,若是仔细想想的话,今天这一切未免太幸运了点儿,除了被教习辱骂外,之后的事情仿佛被一只手操控着便入了棋盘... ...堂堂太子太傅,当朝太尉为什么会住在这一处学院,太子又为什么会夜晚来此?
正想着,薛君忧被皇太子的声音给打断。
“并非如此简单。”
薛君忧抬头,一愣,“并非... ...什么?”
洛君合温润如玉的笑笑:“我说,想让九驸马你助我这事,当然并非如此简单。”
害!堂堂皇太子,能不能不要说话大喘气!
薛君忧心中一阵堵塞,可是那一份猜疑之心不能松下,当幸福来敲门,他还是相信的,但当幸运来堵门,那就有些不符合这倒霉世道了。
“那您是为了什么?”薛君忧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问道。
“安阳。”
“公主?”薛君忧愣住,难不成安阳还能威胁到他皇太子的地位不成?这皇太子看来多少有些心胸狭隘了。
可洛君合说得下一句话,却是给了薛君忧一个无比响亮的大耳光。
只见得皇太子脸上洋溢出一抹夹杂着亲情与关心的温善笑容,开口道:
“南宫和安阳都一直受到父皇母后和舅舅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们虽然生来便是这帝国的高山云海,立于群峰之巅,俯视万千沟壑山川,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沟壑山川,所以她们容易被骗,也容易因此被骗的走入歧路,所以作为哥哥,我有义务帮她们从一开始解决掉麻烦。”
“所以你是打算给我找份差事做,然后免得我教坏公主?”薛君忧随口一问。
洛君合点点头,“而且你与南宫驸马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安阳身边有一队黑甲,朝廷之事你或许不懂,但想必定是懂得黑甲在整个玄阳城代表着什么。”
薛君忧轻叹一口气,似乎意识到这句话才是重点,于是开口回道“如陛下亲临。”
“正是。”洛君合嘴角微翘,道:“正所谓树大招风,何况安阳已经享受到了历代熵国公主都未曾享受到的最高规制,若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她,那这一队黑甲足以让她与背后扶持的势力成为一股崭新的力量。”
“那您应该是想多了。”薛君忧有些不赞同皇太子的这句阴谋论,熵国又不是母系帝国,怎么可能有人允许女人做皇帝。
洛君合却只是随口一说:“防患于未然。”
很快,洛君合身前的羊汤缓缓见底了,他慢慢起身,双手背后的溜达了几步,道:“言尽于此,至于如何抉择,我不急的,你可以慢慢思考,尽量七个月之前给我回复便可。”
“为何非要提及七个月?”薛君忧皱眉道。
“因为我的太子妃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洛君合冲他笑了笑,一瞬间脸上竟涌出几分幸福,俨然没有一点儿帝王家的样子。
“你和安阳也应快些了,到时候父皇母后应该会很高兴。”洛君合又说道。
“应该也快了吧... ...”
薛君忧吞咽一口,眨着眼睛随口回答,做男人就算再怎样敢作敢当,可唯独结婚后,连同房都没有同过这件事不能认,打死都不能认!
“哦。”
洛君合似是看出了什么,也是随口一答,顿了顿后,不忘又抬头望了望高挂的华灯,又是随口补充一句,“你瞧瞧这灯,多亮!也不知道安阳那的有没有这么亮。”
“你*”薛君忧心中飙出一句前世脏话,可转念一想,前不久皇后娘娘还让他喊母后来着,于是又悄悄把那句脏话的雌性字眼换成雄性字眼。
时候也不早了。
洛君合一向不喜欢熬夜,比起每日废寝忘食,想要以自己当世之功来抹去史书那罪不可赦一笔的父皇,他更喜欢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儿。
“如果没有事,我就去看望看望太傅,然后回去了。”洛君合搓了搓手,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
薛君忧低头沉思了会儿,于是重新看向他道:“如果可以的话,皇太子能否与我聊聊有关公孙贵妃的事情。”
“安阳的亲生母妃?”
这次轮到洛君合有些愣神了,可过去一会儿,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看着薛君忧有些认可的道:“看来你果然是个良人,舅舅看人的眼光一向都很准。”
“又是舅舅。”薛君忧在心里暗自吐槽道,今夜说这些,他好像都听到这位皇太子提了不下三次舅舅,能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个舅宝男。
... ...
月明星稀。
帝都五里外,绯诀庄园。
素朴的马车停在庄园门口,身穿素衣素袍的贵妇人在丫鬟的跟随下缓缓走出了门。
早已是等候多时的绯云将手里的一件狐裘为自己的娘亲披上,而后开口问道:“母亲,往常不是要下个月才去北山苍澜寺参禅吗?”
“最近有些累,想待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
贵妇抬手轻捻了捻自己的眉间,脸上的疲惫之态浓重,甚至已经快要完全遮住当年豆蔻年华时的柔美痕迹。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踩在木阶上正要上车,却似想起些什么般,有突然放下脚尖,转头朝绯云嘱咐道:“对了云儿,切记不可随意杀人,若是有蟊贼潜进,你只管抓了送交官府即可。”
绯云点点头,听着这个娘亲说了快要八百遍的嘱咐,也同样回复着自己快有说了八百遍的回答。
“孩儿知道了,母亲。”
贵妇点点头,转而又交代道:“那位安阳公主若是又拿信物来了,务必把消息传到我那,而且一定要再三确认,是不是真的安阳嫡公主。”
“孩儿知道了。”
“嗯。”贵妇点了点头,若不是看得仔细,压根就看不到她有什么动作。
很快,马车在青石铺就的庄园门前驶离,望着那隐入寥寥黑夜的尘灰,绯云转身回了庄园。
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落,而是去了绯诀九宫的中宫。
因为那里住着一位精通奇门八卦的老者,没人知道他的年纪,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过却能为任何人解答困惑。
绯云迫切的想知道有关那块玉佩给他带来的困惑,以及背后隐藏的诸多疑云。
就好比他的父亲因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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