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寒潮尚未退去,刺骨的北风呼啸,河谷背阴低洼之处,仍有残雪未化,南岸的河滩上,生长着一大片的榆树林,枯黄的枝条上,细细察看,却已有嫩芽抽出。
魏石靠着榆树,神情变幻不定,在一个时辰后,他才算低头接受穿越的现实。
前一世的魏石,出身小镇,父母普通农民,靠着做题家的勤奋,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然后又读了硕士,毕业之后在申城落了户,成为了高级技工.......。
要是不穿越的话,魏石接下来的梦想,就是在这座大城市买一套房,然后娶一个贤惠孝顺的老婆,安家落户,有生之年,希望能把家里操劳一辈子的父母接过来。
可是人生无常,还没等魏石攒够房子的首付,他就在回出租房的途中遭遇车祸,然后成为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他魂穿附身的这个人,年纪十七岁左右,也是姓魏,小名石头。
这个叫榆树湾的小村子,是他们这一群北方来的流民歇脚的地方。
这一歇,就是十几年,魏石的母亲在生养了妹子之后逝去,魏父有门打铁的手艺,会打制农具,靠着这门匠活,养活了一儿一女。
去年夏天的时候,魏铁匠染了疫病,躺在床上半年多终于撒手而去。
魏家顶梁柱没了,只剩下魏石这个半大小子、魏小娥一个八岁小女童,坐吃山空,靠着邻里施舍,摘榆钱、挖苦苦菜,勉强度日,这日子过得要说多惨就有多惨。
榆树湾的人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新野县城,只知道最大的官就是县令,至于县令上面是谁,村人已经不关心了。
魏石刚刚穿越,一时不敢多问。
不过,从村人穿着的服饰来看,魏石判断应是在汉朝,而且东汉的可能性很大一些,具体哪个朝代,却是不知。
在与村人的交谈片语中,他听到了宛城、张将军、曹司空等片语,心中隐隐已有了些猜测。
世道如何,不是魏石眼下最关心的。
他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怎么活下去。
老魏头的手艺,魏石倒也学了个七八,但学归学,真正打制起来,却是成功的少,失败的多。
不管是菜刀、柴刀还是镰刀,都总是崩口。
原因也很简单,生铁杂质多,魏石的力气不够,百炼不成揉,帮着农人打了几次后,连本钱都赔了进去,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找他了。
以魏石的年龄,要想靠铁匠手艺吃饭,唯有改进烧柴的炉子,加大鼓风的力度,这样才能勉强升高温度,把生铁中的杂质给熔掉,要不然,打制出来的东西用不了几次,就会废了。
暂时靠着手艺吃饭不成,魏石只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打猎上面,榆树湾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靠这个养活家里。
要打猎,就要有趁手的家伙。
魏石想明白之后,就在榆树林里做起了简易的弓弩。
榆树是很好的车辆、桥梁、农具、器具和建筑等用材,魏石前世的时候,曾经帮着村人做木工,大学时又在一家制弓弩的俱乐部兼职,对木弓的制作方法并不陌生。
不过,后世是后世,现在是现在,等魏石用柴刀砍了榆枝动起手来,才发现想和做不是一回事。
在后世,有机床、有钻孔机,有电力,现在他除了一把柴刀之外,可是什么都没有。
制弓六材:干、角、筋、胶、丝、漆。
其他都好办,就是筋这一项,按功效来说,最好是牛筋。
魏石手里没有牛筋,只能在榆树林里找了一个葛藤,削去外皮,将里面有弹性的藤蔓取出,暂时充作弓弦和弓筋。
忙活了整整一天,魏石才勉强把一把榆树弓做好,试了试,能射出十余步远,打个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型猎物应是没有问题。
天色已是昏暗,魏石忙活了一天,肚子里咕噜噜的直叫唤,想到家中小妹还眼巴巴等着自己,魏石心一横,决定摸黑深入山林,看看能不能逮到些猎物。
前世魏石家在农村,边上就有山林,心里倒也不惧,另外,也不知是不是穿越的福利,魏石的眼睛并没有受到夜盲症的困扰,黑暗中视物一点也不受影响。
二月时节,草木生长,万物复苏。
冬眠了一个冬天的动物,也从饥肠辘辘中醒来,肚子里急需要补充营养,然后才有力气交配。
对于猎人来说,正是最佳的狩猎时机。
魏石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处水洼,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让他顿时惊喜起来。
守株待兔正当时。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一个灰蒙蒙的身影渐渐靠拢了过来,是一只口渴了想要喝水的小麂子。
麂子生性胆小,一边喝水,一边还时不时的抬头,四处张望。
不过,它虽然警觉,但终究智力不足,并没有发现趴在榆树杈上的魏石。
等到麂子喝饱了水,想要转身离开之际,魏石手中的榆树弓弦一松。
削尖的箭矢从上而下,刹那间直奔麂子长脖子,在发出噗哧一声后,余劲钉在地上的一根枯木上。
等到魏石从树上下来,来到麂子跟前时,发现这家伙还歪着脖子挣扎着,想要费力的起身逃脱,但很明显,有一截枯木拖着,它就算没受伤也走不脱。
“哈哈,这一次运气好,这麂子虽然小了点,但肉多,皮子也不错,可以换些东西。”魏石心头惊喜。
在拔出箭矢之后,魏石也无心再打其它猎物,急匆匆的扛起奄奄一息的麂子,直往山下家中而去。
这一回,出来一整天,魏小娥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榆树湾一共二十余户人家,里长蔡氏一族占了半数,余下的就是如魏家这样的流民,魏石的家位于村子的东头,旁边少有人家。
心里挂念妹子的魏石脚步生风,直奔家中。
虽然只是前身的妹子,但作为兄长,魏石有义务有责任把魏小娥养大,这也是他今天忙活了一天,带着猎物回家的意义所在。
还未等他行至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魏小娥的哭喊,间或还有男子粗暴狠厉的叫骂声音。
糟了。
千赶万赶,还是来晚了。
魏石心头一阵惶急,肩膀一沉,将麂子朝地上一扔,提着榆树弓一脚踢开半掩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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