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账本
老太太幼时有一在乡下的好闺蜜,那是一起在乡间撒野捕鱼上树找果子的交情,只是战乱后,两人不得已离散了。
褚家这么多人围在老太太的身边,可她始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是牌搭子,也时常话说不到一起去。
人老了,不怕没钱,就怕孤单,她在褚家过得不顺,见谁都要挑刺,不免也有此中的缘故。
也是褚煦君的运气好,先前花连城也是大力找寻老太太的玩伴,奈何她们压根不知道老太太的真正身世,这才完全找错了方向。
老太太压根不是褚太公的原配嫡妻,更不是嫡妻的庶妹,而是嫡妻身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只因面容不错,加上其憨面刁的唬人面相深得嫡妻的欢心,褚太公爱重嫡妻,这才听从她死前的吩咐,娶了这个完全不符合他心意的续弦。
原配嫡妻并未给老太公留下一儿半女,倒是续弦生了两个堪用的儿子。
便是这样,褚家便有意隐瞒了如今老太太的身世,这才让花连城找错了方向。
如今,当年老太太的闺蜜张氏寻了回来,母女俩把张氏的儿子送进了城里的书院,张氏便依着褚煦君的吩咐,来到老太太的身边。
这每日小姐妹就聚在一起絮叨,张氏一字一句、潜移默化,话里话外把二叔母和二舅母的意图分析掰扯给老太太听。
绣楼和黄大师的话,白老先生和账本的事。
她面上也不站队,只就事论事,再跟老太太推心置腹谈及自己一人拉扯一家人的事,老太太为人耳根本就软,这么念叨一阵子下来,心自然而然便看清了些。
这才有今儿个把二叔母和二舅母轰走的这一出。
回到屋后,还跟张氏道:“还是老姐妹你说得对,这两个人一进屋不管不顾我吃喝了没,就哭。也不怕我晨起不消化,还是老大家的有点良心,知道等我吃完饭,还知道带好吃的。那糯米糕小时候也就吃过大母做过一回,心心念念了好久,谁知道今日又吃上了。真好啊……年轻的时候……”
“可不是吗?小时候咱们在大平村,哪个不夸你家大母为人厚道……”
便是糯米糕也是张氏给褚煦君透的底。
好姐妹在屋中说着体己话。
褚煦君这头来到账房,她知道二叔母这口气还没顺下,哪里会那么容易带着自己。
果然一到账房,二叔母程蓉一句话:“往后,女公子跟着我学管家,你们多帮衬着些。”
说完,人一甩脸就走了。
留下一屋子的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便福了福身,就四下忙活自己的去了。
褚煦君知道二叔母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其实不搭理算是小儿科,她在后世职场上受的冷眼可比这多多了。
褚煦君按下一脸不满的喜妹,她脸上带着微笑,开始在不大的账房里走来走去,这边停个数息,那边停个一时半刻。
很快便有一个耐不住性子的胖管事开了口:“女公子,这账房乃是褚家的重要之地,您这样毫无目的地瞎看,可不行,会坏了规矩。”
“感谢这位管事的教诲,不知您如何称呼?”
“女公子折煞老妇,鄙姓董。”
董?跟老太太一个姓,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刚好。
“董管事,我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指点。”褚煦君很快福了福身。
俗话说,小鬼难缠,有时候一个下人比上头的几位还难对付。
若是不注意,寻常还容易栽跟头。
“女公子说的哪里话,想来便是多做事、少说话,多看多听少说少问,那便是了。”
“董管事说得在理,氲氲受教了。”褚煦君想了想道,“既然这看不得,那不知道要去哪里学习学习?”
董管事见状和其余人交流了下眼神,很快下巴朝着账房里间努了努嘴道:“里头,有一些旧账,女公子可找出来,练练手。”
旧账?有意思,她来学管家,先看旧账,这当她的小孩子哄,也行。
褚煦君闻言乖巧往里头走去。
不到二十步,便闻着里头好大的灰尘味。
褚家的旧账堆在这库房一般的地方,二叔母可真是好管家的本事。
“谁在那?出去!”一个粗嘎的嗓音自深处传来。
不曾想,这里还有个账房“扫地僧”,褚煦君低低道:“打搅先生,我是来学习管家的,想看看旧账。”
“新来的?她们哄你的,旧账都是烂账,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污糟不堪,小女娘还是早点走吧。”
“既然知道不是干净场所,为何先生还在此不动?”
“我自有我的道理,小女娘管那么多作甚,快走便是。”
“我不走。先生不教我如何应付外头的管事,我就不走了。”
里头的声音没了响,褚煦君于是随意整理了一块地方,随手拿了一本都是灰尘的账本看了起来。
扫地僧可遇不可求,就算是猜中了,褚煦君也很是好奇。
最近她的系统收获的反派情绪波涨的还行,但原本换算比例就不高,加上人一直就在褚家这个小地盘,好感度在暴涨之后上升得也不够快。
其余的版块,她也必须尽快走出家门,才有更好的发展。
任何时候的账本门道都不简单,褚煦君不会因此轻看古代人的手艺。
若是没有进门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花连城倒是看账的一把好手,只是她忙着恢复身体和照顾小六儿,前阵子还帮她拿下了绣楼,若是她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褚煦君还是想靠自己。
不过褚煦君直到夜色暗了离开,也没再听到那位老先生的声音。
回到朝晖堂,花连城在等着自己:“怎么样,是不是一无所获?”
“阿母,你都知道了?”
“你二叔母最擅长阳奉阴违那一套了,你二叔父那么忙,只觉得她根本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图,便是知道这管家的水深,不曾细思便顾不及。都怪阿母之前太忙,见你性情跟阿父一般,竟也没想着让你多学点,这才耽误了。
无妨,还是阿母闲时亲自教你。”
“阿母想教我固然是好,可阿母为何不直接拿回管家权?”
“从前我便是一心好强,才在外头树了那么多的敌,一朝倒下,反而身后无人。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身子要紧、家人要紧。氲氲你想学管家,阿母都支持你。只是要我重回,时机未到,我也放不下小六儿。
“氲氲明白,那阿母就放心做我们家的后盾,氲氲是阿母的女儿,定也能闯出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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