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到城门外。
夜已深沉,城门早已上了锁。
守城的士兵听说是镇远侯和蔚国使臣要进城,连忙大开城门,下城迎接。
顾冲也不先回镇远侯府,直领着队伍,押着慕容嫣,同蔚国车队一起朝着蔚国行馆去。
到了蔚国行馆外。
顾冲刚下马,就见庸离微笑上前,颔首行礼。
“有劳顾候押送刺客在偏殿稍作等候,容我们殿下先沐浴更衣。”
想来宥王是蔚国先帝的独子,自幼金贵,自然不比他们这些摸爬滚打惯了的粗人。
如今他风尘仆仆赶来,要先沐浴更衣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顾冲拱手向车厢,扬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候就静候宥王大驾!”
楚昀诺不置可否,冷声吩咐:“乔实、苏悔,你们两个,替本王好好招呼顾候。”
马车左右两边,两个魁梧大汉,恭敬向车厢行礼,齐声唱喏,才走到顾冲面前。
“顾候,请!”
顾冲早已留意到这两个紧跟马车、十分精壮的汉子,料想定是楚昀诺的得力之人。
于是顾冲命心腹押着慕容嫣,一起从侧门进入蔚国行馆,只命其他乐国官兵回去候命。
一时间,乐国官兵散尽。
庸离这才轻轻推开车厢门,请楚昀诺出来。
但见楚昀诺清华潋滟的脸惨白如纸,庸离眉心紧凑,忙将他搀住。
“殿下,不如……”
“无妨!”
楚昀诺凤眸暗光浮动,冷声将庸离的话打断,提步便从正门进去,直奔主屋。
庸离见楚昀诺执意不肯休息,只得命人打了温水,擦拭了楚昀诺伤口因裂开而又涌出的鲜血。
庸离满眼心疼,忍不住又劝:“这百花止血散虽然有解毒疗伤的奇效,但终究不是灵丹妙药啊!殿下何不静养几日,待气色好些了,再……”
“聒噪!”
楚昀诺如冰水般冷漠的声音,却是威严十足。
庸离兀自一边俯身替楚昀诺敷药包扎,一边进言:“即便殿下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奴才只怕顾冲瞧见殿下的气色,猜出内情……”
楚昀诺眸光一亮,幡然清醒。
顿时,他掏出匕首,不待庸离反应过来,已朝自己左臂割去!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庸离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
另一边。
慕容嫣被乐国官兵押进蔚国行馆偏殿。
但见偏殿灯火通明,窗明几净。
铺着羊绒地毯的地面,踩上去软软的,甚是舒服。
屋内陈设从器具到帘子,无一不是淡雅且精致,布置得体,彰显品味!
顾冲却无心参观,目光直落在那伏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黑衣人,厉声喝道:“说!是谁派你诛杀泠国使臣?”
那黑衣人蔫蔫低语:“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你们索性给个痛快!”
慕容嫣闻言,美眸微闪,垂眸看着这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想不到他竟还能如此刚烈,心底倒对他多出几分钦佩。
顾冲心里却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去便猛地踢向那黑衣人小腹。
黑衣人疼痛难当,当场喷出一口血。
乔实、苏悔见了,忙上前将顾冲拦住。
“顾候还是等我们殿下来了再审吧!这刺客路上已受了重刑,若再打下去,怕是活不了。”
乔实黝黑的国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活像化石般冷硬。
“就是!侯爷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
听完苏悔的话,顾冲身子一震。
他浓眉豹眼满是愤怒地瞪向苏悔,却不敢发作。
无奈之下,他扭头看向慕容嫣,沉声问道:“你看清楚!这黑衣人,可是你所救之人?”
“侯爷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救过什么人!侯爷可不要信口雌黄,随便冤枉我!”
慕容嫣白他一眼,只不承认。
她又不是傻子!连累满门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乔实和苏悔不动声色,暗中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一抹疑惑一闪而逝。
顾冲气急败坏,冲到慕容嫣面前,一把将她手腕擒住。
他用的力度不小,双眼仿佛冒着火星,直疼得慕容嫣一声痛吟。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惊呼声:“有刺客!有刺客!”
众人大吃一惊,忙夺门循声追去。
慕容嫣心里害怕,只得紧跟人流。
要是呆在这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错杀,那她可真成大冤种了!
一直到主屋外,只见不少蔚国精锐已将周围围成铁桶一般。
顾冲疾步上前。
此时庸离惊慌从屋内出来,向他说道:“我们殿下遇刺了!”
“什么?”顾冲大惊,顿时面色大变。
“侯爷快进屋看看吧!”
庸离说着,便请顾冲进屋。
顾冲心急如焚,三步做两步,迈进屋内,霍然瞧见铺着白虎皮的雕花美人榻上坐着一位俊俏少年。
那少年一头墨发瀑布般直泻腰间,身上穿着雪缎寝衣,披着青色镶白狐狸毛边斗篷,右手毛巾用力摁着左臂的剑伤,面色略显苍白。
看情形,像是刚沐浴更衣被刺!
顾冲愣怔一瞬,忙拱手行礼。
“宥王无碍吧?”
“不过是被那刺客刺了一剑,顾候放心,还要不了本王的命!”
楚昀诺轻飘飘的的语气,却令得顾冲浑身一颤。
“宥王这话何意?”
“东泠使臣一入乐国境内,便被刺杀。而本王刚到行馆又遭刺客……若非我蔚国侍卫来得及时,眼下顾候看到的,恐怕就是本王的尸首了!”
顾冲一惊,刚拱手垂眸道:“宥王此言,顾某惶恐!”
此时,庸离已捧上盛放金疮药和白纱布的托盘,替楚昀诺上药包扎。
只见楚昀诺冷笑道:“顾候有什么可惶恐的?若乐国不想再履行当年条约,大可开诚布公与三国商议。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尚且不杀来使。乐国将我等诓入境内,逐一暗杀,就不怕蔚、祁、泠三国向乐国皇帝讨要说法吗?”
顾冲大颤,直将头埋在抱拳之下。
“乐国从无挑衅他国之意。东泠使臣遇刺、宥王受伤,究竟是何人所为尚未调查清楚!还请宥王切莫草草定罪,陷乐国于不义!”
如今的乐国已然是风雨飘摇,宛如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如何还能承受他国来犯?
楚昀诺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那黑衣刺客已经招供,是受乐国宰相曹沅之命,暗杀使臣。供词俱在!”
说话间,已有人将摁了血掌印的口供,递到顾冲面前。
“白纸黑字,顾候还有什么话说?”
顾冲埋头认真看完供词,原本古铜色的脸变得惨白。
就在此时,有人拱手进来禀报:“启禀殿下,那刺客纵身跃上屋顶,很快便没了踪影。是否要属下多派些人手追查?”
“不必了……”
听到楚昀诺轻飘飘的声音,顾冲抬眸望去。
只见那面无血色的俊逸少年,神色如霜,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惊心:“只怕出动全城侍卫,亦是徒劳!”
“单凭那黑衣刺客一面之词,何以能将乐国定罪?”
顾冲急了!
楚昀诺心中冷笑。
然而他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候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审问刺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串急冲冲的脚步声步近。
门外一人扬声禀报:“启禀殿下,那黑衣刺客……死啦!”
“什么?”
顾冲瞪大眼睛,冲出门去,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问:“方才还活着,怎么就死了?”
那人被顾冲吓得双腿发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庸离上前劝顾冲撒手,才听那人强自镇定的禀报。
“方才顾候对那黑衣刺客动手……想必是那黑衣刺客伤势过重,就断了气。”
虽然说的是实情,可言下之意却大有顾冲杀人灭口的嫌疑。
顾冲虽然聪慧,性子却烈。此刻被人如此冤枉,越发气的火烧眉毛。
他豹眼望向兀自站在屋外的慕容嫣,宛如受伤的猛兽。
慕容嫣心尖一颤,还没反应过来,顾冲已冲到面前,一把将她手腕擒住,拖进主屋。
“放开我!放开我……好痛啊!”
慕容嫣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别捏碎了,饶是拼命挣扎,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顾冲将她拉到楚昀诺面前,怏怏喝道:“若不想死的话,就当着本候和宥王的面老老实实交代!究竟刚才你见到的黑衣人,是不是你下午掩护之人?”
慕容嫣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目光无意瞟到兀自坐在美人榻上的俊逸少年,顿时瞪大眼睛。
难怪她觉得宥王的声音,与林中少年的声音一模一样!
果然,竟是同一个人!
此刻,楚昀诺见慕容嫣毫发无伤,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你下午见过黑衣刺客?”
慕容嫣回神,眨了眨蝶翼般的睫毛,佯装脸无辜地说道:“什么黑衣刺客?我可没见过!”
话音刚落,就听顾冲一声咆哮:“你这丫头,还要撒谎!”
慕容嫣睨向顾冲气得涨红的脸,正要说话,就听楚昀诺慵懒的声音响起。
“顾候不会以为,随便抓一个山野村姑,就想推翻黑衣刺客的供词吧?”
什么?
居然说她是山野村姑!
慕容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楚昀诺。
却见那家伙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眼底一抹调侃的惬意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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