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夜幕下,野狼啸月。
“军尉,不会有狼吧?”
“怕什么,十万八万只鸟东西都不怕,还怕几只大狗?”李狂坐在石头上,就着热水啃肉干。
“也是……”放哨的士兵无聊,又找话说了,“军尉,你说,要是这次咱们能活着回去,咱能不能升个大副当当?”
李狂翻个白眼,“还想升?丢了岁贡,不砍你头就算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呃,不对呀,我瞧着那个大少爷不是大官吗?我们这也算是救了他的命吧?他能让我们吃亏?”
“呵,你最好别想这事,不然,搞不好死的更快。”
李狂感觉手里的肉干索然无味,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平常的危难事件,救了人或许是个大功劳,但卷入这档子破事可就不一定了。运气好还好,要是运气不好,别人整不了兴民,还整不了你下边的人?这种事,进一步确实有可能平步青云,但是退一步嘛,绝对就是万丈深渊。李狂活了半辈子,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根本就不想触这霉头。
晦气。
同样感觉的,还有黎狮。他这一次负责护送车队北上,原本就极不情愿,结果还摊上这烂事,无端被卷入权争漩涡,憋屈得想骂街。这不,刚坐下来喘口气,结果那女人又一番大闹,让他心情更是糟糕透顶,随手拿个兽骨就砸出去。
‘咚’地一声,老鸡被砸得惨叫一声,头破血流。不过他本身就已经头破血流,所以看起来只是多流了点血,大差不差。那贱人在吵吵,你砸我干什么?低头哀嚎的一瞬,他的眼里露出一丝阴狠,但却一闪即逝,随后只恐惧地抱头求饶。
孩子的哭声越加响亮,男装的女孩看不下去了,大步过去将孩子抱了出来。那女人还在发疯,见到这一幕顿时更加疯狂了,胡乱挥刀逼退所有人,然后停顿了一刹,最终还是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抢了过去。女孩连忙撒手退了一步,并小声说,“我不知道你跟那人有什么仇怨,总之今日他必死,前提是得等我们问完话,完了你要想亲自动手,我们不会拦着。”
女人一震,抬眼看她,然后瑟瑟战栗的身体稍缓,抱紧了孩子,低头缩向箱子的角落。说来神奇,她一抱孩子,孩子的哭啼就停了。
兴民看了女孩一眼,感谢地点点头。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他回过头去,目光恢复冷淡,微微颔首,“你,继续说。”
老鸡抬起头,眼角余光瞄到女人怨毒的眼神,顿时如芒刺背。但命在旦夕,他也顾不得了,只跪地叩拜,“殿下,小人……”
“我不想听到一句废话。”
“小,是,是……”老鸡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道:“小人本名李基,原乃南方军部第十四营第六大队的中队长……”
“最后一次机会。”兴民冷冷地道。
“几年前,殿下南巡,小人曾在三府镇有幸见过殿下一面,所以知道殿下身份,小,小人……”老鸡连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忘了,颤颤发抖,“若是小人知,知道……”瞥见兴民的表情越来越森沉,他惶恐地捣头磕地,“殿下,殿下,小人真不知道您想知道什么,您问,您问!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只求殿下听我一言,听完之后,若是觉得小人死有余辜,不必殿下动手,小人甘愿自绝于此!”
兴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谁主使的?”
“对方自称南明军首领……”
“还有呢?”兴民一皱眉。南明军是盘旋在南方的一支套用前朝国号的叛军,或者说乱党,从前朝灭亡开始便已经存在,至今已经有几百年了。不过,说是南明军所为,兴民一个字都不信。因为经过几百年的打压,数次大规模的剿杀,真正的南明军早就名存实亡,现存的所谓南明军,大多不过是小股势力扯大旗的噱头,基本就是些流寇山匪而已。
“有,有!小人曾和对方有过几个照面,以小人的猜测,这些人武术超群,擅长搏杀,且纪律严明,不像是乱党,更像是……”
“什么?”
“军,军中高手……”老鸡抖抖索索,如履薄冰。
“你们的武器是哪里来的?”兴民并不感意外,继续问。
“也,也是他们提供的,但,但小人绝对没有参与袭击殿下,小人认出殿下之后,不敢僭越半步,求殿下明鉴,小人只是迫不得已……”
“你说你曾隶属军部?”兴民打断他:“为什么会落草为寇?”
“小,小人也是被逼无奈。”
老鸡见到了活命的希望,眼泪就流下来了,惨道:“小人原是南方军部派遣在此的驻军,在一次率兵巡山时突遇山洪,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小人命大,被洪水冲上岸保住了一命。当小人醒来时,人已经在景家寨,后来才知道是景家寨的猎户将我救了回来。在那之后,小人就在景家寨养伤,足足半年之久,小人原本想着养好了伤再回去复命,殊不知在此期间小人却无意间知道了景家寨的一个惊天秘密。原来,那所谓的景家寨,实质上就是个贼窝,那里的猎户每到收成不好时就会聚集成匪,以劫杀过路商民为生。他们聚时为匪,散了是民,所以军部一直以来才无法尽剿匪患,小人得知后,便想着暂时留下来……”
“他撒谎,他撒谎……”
忽然,那女人状似疯癫,尖叫着又要冲过来,“他撒谎——”
女孩一把搂住她。
老鸡不停,语气反而愈加急速了,“小人知道,山寨上也有好人,也想着报答救小人一命的恩人,就打算暂时潜伏,摸清楚山寨内的情况,再做打算,谁知道,小人越是了解深入,越是心惊,这些山匪,不仅劫财杀人,还掳掠人口……”
女人双目通红,“撒谎!他撒谎!”
老鸡看了她一眼,“比如,比如这女人,便是被那叫景馗的寨主掳掠来的,景馗为了让她安心,还亲手杀了她父母……”
众人闻之一愣。
女人一窒,瞪圆了眼。稍息,她嘴唇抖动,“你,你,你撒谎……”
兴民眯着眼,“继续。”
老鸡连忙磕头,接着道:“这事小人绝不敢造假,这地方人烟稀少,穷山恶水,外地女子根本不愿嫁入,所以本地的男人想要娶妻,许多只能靠抢。但是,自从军部驻扎此处,经常巡查,他们担心掳来的女人泄漏消息,于是便想出了一个阴损的方法,那便是在劫杀商民的时候,分成两边,先让一边出来劫杀,杀掉老人男人,再商量好让另一边救出女人,这样一来,被救的女人对他们心怀感激,又由于家中男丁大多死绝,无处可去,就只得心甘情愿留在山寨,替他们生儿育女……”
在场诸人听了这一番陈述,皆瞠目结舌。
“你……”
女人浑身颤栗,濒临崩溃,“你,你撒,撒……”
老鸡垂着头,“小,小人绝没撒谎,小人亲眼见到景馗杀掉她父母兄弟还有下人等一家六口人,这等事,在附近山寨中比比皆是,小,小人原本不愿同流合污,但一想到如果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算是一件功德,于是忍辱负重,打算搜集证据……”
“你撒谎!”
猛然,女人眼角迸裂流血,手中孩子一松便冲过去。幸好女孩眼疾手快,接住了孩子,但这一跌一撞,孩子就又‘哇——’地大声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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