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痛潮水一般冲刷着她的意志,她好想放弃,她恨这个世界……
夜幕终于笼罩了将军府。
楚夏被放了下来,几双手将她拖进了柴房,扔在一堆柴草上。
楚夏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被打开了,尔画红着眼眶,端着两个罐子,跑到楚夏身边。
“楚夏,你醒醒!”
听到尔画的呼唤,楚夏睁开眼,看见尔画焦急的脸,干裂的唇动了动:“我没事……”
本来舒缓清冽的嗓音变得干涩沙哑,尔画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滴落下来:“你别说话了,快喝点水吧。”
就着尔画的手,楚夏喝了些灌中的水。冰水入喉,感觉并不好受,却缓解了干渴,让楚夏觉得稍微好过了一些。
楚夏恢复了些力气,坐起身子。
尔画拿起另一个罐子,送到楚夏手中。罐中有半罐饭,和着剩菜,卖相一点都不好,看着和猪食一样。楚夏却拿过筷子,大口吞咽。
饥饿到极点的感觉,只要尝过后就再也忘不了。胃部的疼痛叫嚣着,力气一点点的流逝。
无论什么东西,都要吃下去。
吃下去,才能活。
如果几年前的楚夏看到这半罐饭,她绝对会冷漠的走开,不会多看一眼。可如今的楚夏却不得不为了活下去,用力吞咽着。
且不知……下一顿,还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楚夏吃完后,尔画便拿着罐子离开了,尔画非常想陪楚夏一起在柴房,可她不能呆太久,送饭还好,可若留下相伴,被梁妈妈发现,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楚夏一个人,带着满身伤痕和不为人知的往事前尘,靠在一堆柴草上,独自熬过冰冷的夜晚。
如今的都城中,早已没有人提起楚夏的名字了,哪怕这个名字几年前还那么的脍炙人口,说是全城人的骄傲也丝毫不为过。
更无人知晓,那个曾经背负着众人艳羡目光的天才少女,此刻正无力的承受着凌虐,连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第二日,楚夏又被吊在了院中。
日光渐渐东升西移,可这次,还没过半日,就有人将楚夏放了下来。
楚夏意识昏沉间,听到尔画的声音说道:“苏丞相家的三小姐来了,楚夏,听说,她是来找你的……”
苏家……三小姐……
溪曲,你终于出关了。
“为何不让我见楚夏?”
大将军府前院,有一相貌清雅大方的妙龄少女,看模样年纪不过二八,衣着秀丽华贵,单手仗剑,正与大将军府大少爷楚景说话。
“楚夏妹妹身体欠佳,怕冲撞了苏小姐。”
楚景笑着答道,看他眉眼间一点诌媚讨好的神色,便知这苏小姐的身份极高。
苏溪曲闻言秀眉一颦:“楚夏身体欠佳,我更应去探望照付才是。”
说罢,苏溪曲极有礼貌家教的对楚景一礼,便绕过楚景,径直往后院中去了。
楚夏昏昏沉沉被好一通折腾,梳洗换衣,扶上床躺好,屋内点起浓浓熏香,掩盖住血腥气与药味。
苏溪曲敲门进来,见楚夏虚弱的躺在床上,忙焦急的过去,坐在床边:“这是怎么了?我仅闭关五个月,你怎的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楚夏虚弱一笑:“我身子一直不好,你又不是不晓得。”
“我早和你说,灵力失了便失了,人在才是最重要的,你的筋脉……我一直在为你寻找名医,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好起来的!”苏溪曲已经红了眼眶,看到从小便在一起的至交姐妹筋脉尽断,灵力尽失,变成了这般模样,她心里十分痛苦。
“苏小姐!求你救救楚夏吧!”
此时,屋中一道屏风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苏溪曲一惊,“谁!”
尔画从屏风后跑出来,扑在苏溪曲脚边,哭道:“苏小姐,您救救楚夏吧,她要被那帮畜生凌虐而死了!”
楚夏挣扎着起身:“尔画,你怎么在这里,你快出去。”
苏溪曲轻柔按住楚夏,看着满脸泪痕的尔画,问:“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尔画将楚夏在将军府所遭受的虐待都说了一遍,在听到楚夏因洗坏了楚薇的衣服,半个时辰前还被吊在院中的时候,苏溪曲忍不住一拍床板:“欺人太甚!”
“溪曲,我……”楚夏斟酌着词句,她生性不善言辞,不知应如何劝说苏溪曲不要管她。
“楚夏你莫要劝我,我原以为楚家算是有良心的,你失了灵力他们也不会苛待与你。却是我识人不淑,看错了。早知如此,我闭关前就应将你一并带回苏家!”
楚夏摇头:“你也很难,我不想拖累于你。我出了事后,天道祭一事便临时全落在你身上,你闭关已是逼不得已,我……反正已是个废人……”
“你怎能这般想,你怎会是拖累!”苏溪曲激动的握紧楚夏的手臂,楚夏闷哼一声,袖子的布料里渗出血迹来。
苏溪曲急忙掀开楚夏衣袖,只见一道狰狞鞭痕横在细白藕臂上,正渗出血来。正是梁妈妈打的那道。
苏溪曲气的拎起剑,夺门而出。
楚夏挣扎着起身,大喊等等,却没拦住盛怒的苏溪曲。
“小女楚夏犯下大错,灵力尽失,我楚家自有处置,不劳苏小姐费心。”护国大将军楚南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溪曲,苏溪曲气的仗剑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楚家,欺人太甚!”
“苏小姐难道不知,别人的家务事最好莫要插手的道理?不知苏相平日是如何教导苏小姐的。时候不早,苏小姐还是请回吧。”
楚南川端得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拿起茶杯,啜饮一口。
苏溪曲只得被带出府去。
不过新当上掌祭使,便要来插手这不平事?世间不平事千千万万,也不知这苏家小娘儿能不能插手得过来。
自己护国大将军,还收拾不了这十六七岁的小娃子?
要说这军国大事,还是得交由爷们处理,这小娘皮一个个儿的,能耐半点没有,闲事管的倒多,不如趁早找个婆家嫁了省心。
至于楚夏那丫头……
楚南川心念一转,微微笑了,我这般处置,量那苏家丫头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接下来几天,楚夏的日子过得稍舒坦了些。
伤口都上了药,衣服吃食也没少了,好像楚家人突然良心发现了一般。
楚夏深知,就算太阳西起东落,楚家人也不会有半分改变,定是有阴谋在里面。
果然,等了几日,梁妈妈扭着肥胖臃肿的身子挤进了门来,吊着嗓子笑道:“楚夏,你的好消息来了。”
楚夏淡淡问:“什么好消息?”
梁妈妈笑的脸上肥肉挤作一团,脸上涂的三斤粉能颤下两斤半:“有媒人给你说了一桩好亲事呢,与那定南王家的小世子做贵妾,别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
楚夏淡淡笑道:“定南王家世子?那不是前些日子去妓院,给他爹派去的人抓个正着,被丢出来,裤子都没穿上的那位么?”
“看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安分样子,却这般不检点,连这种消息也乱打听,姑娘家家,当真不害臊。”梁妈妈脸皮厚的过城墙,被楚夏一怼,颠倒黑白,变本加厉的怼了回去。
“您也知道我是个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就让我这样嫁给整日勾栏里混的人作妾?楚家好门风啊。”
“男女有别,男人三妻四妾,没事去花楼赏赏鲜花艳朵的,都是正常事儿。可这女人需得恪守妇道,不然走在街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梁妈妈甩甩手帕,“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早做准备便是。”
说罢,梁妈妈扭着肥胖的身子,出了门。
楚夏无力的靠在床上,痛苦的将脸埋进双手中。
真的……要嫁给那样一个人……作妾么?
她这一辈子,真就这样毁了?
不,她不甘心……
之前诸多凌虐欺辱,她都忍了下来,可这回,她再也不想忍了!
时人都以为我经脉尽断灵力尽失,此生便废了?
呵。
楚夏抬起头,一直淡淡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明艳,诡谲的笑意。
当夜,护国大将军府被一道天雷劈中,天火焚宅,损失惨重。
楚夏推开房间的门,看着一夜阴沉的天幕拨云见日,明媚阳光下将军府一片狼藉,勾起唇角,笑了。
动动手腕,身上的伤一夜间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筋脉缓缓重塑,竟隐隐有超过从前的趋势。体内一股强劲灵力四处游走,修复着残破的身躯。
这,是楚夏修炼生涯中,必须要经过的一道坎儿。
楚夏体质生来特殊,她的修炼方法与常人大有不同。乃天纵奇才,远超同龄人数倍,小小年纪便被定为天道祭的掌祭使。
可在她十四岁那年,突生变故。楚夏的修炼突然停滞不前,再一次天道祭上,甚至出现了灵力迅速衰竭的征兆。虽然楚夏拼命想保证天道祭的正常进行,可却自身筋脉尽断,天道祭被毁。
楚夏一下便从万众瞩目的天才跌落神坛,成为了整个国家的罪人。天道祭被毁,神明可能震怒,这些一切的罪过,都是楚夏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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