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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娘一行十人向汴河赶去，汴河岸边风光秀美，一处阔达达的地面鳞次栉比的建筑便是蔡京的私邸。
北宋王朝延续到宋徽宗政和年间，蔡京、童贯这样的权臣全都给自己修建了私邸。
私邸和官邸形成“二元世界”，私邸由自己出钱修建，当然权臣的钱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官邸由朝廷出钱统一建筑，分配給官员使用。
宋朝的官邸酷似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工厂的福利房，体制内的工人都可以享受。
宋代的官邸出现公元1071年，是王安石变法的产物。
熙宁之前的京官无论是宰相还是普通官员，都是租房或者买房。
宋真宗的宰相寇准喜欢饮酒人称寇老西，一生都买不起房屋只能租房居住。
官员租房、买房居住给朝廷省了一大笔钱，但致命的弊端是泄密。
北宋末年全国人口已经发展到一亿两千万，朝廷政务十分繁忙。
有的官员下班后需处理一些紧急公务，而负责递送文件的工作人员往往因为责任心不强或者粗心大意导致文件送达不及时，或因送错地方而泄露机密。
北宋实行开放国策，周边小国都在东京设有领事馆刺探政治、军事、经济情报。
外国的间谍人员到处都是，宋庭官员的泄密，自然会给外国间谍带来福音。
宋神宗认为这种弊端必须改变，因而接受了王安石建议：在京城为官员建造“公宅”，也就是“官邸”。
官邸初建时只作为官员在京城的住宅，但王安石变法失败后，顽固派司马光上台，官邸便成为集居住、办公为一体的设施。
司马光年迈健康不佳，白天时间有限，有时候睡到半夜起来处理政务，官邸便多了办公的性质。
司马光之后，官邸不仅是官员的住所也是工作场所。
蔡京不喜欢官邸，嫌官邸吵杂不利于办公和睡眠，便建造私邸居住，得到皇上宋徽宗允许。
蔡京能建造私邸离不开雄厚的财富支持，蔡京光土地一项就高达五十万亩，家中储藏的黄金价值八千万贯，白银价值二千万贯、绢帛二十万匹。
蔡京巧取豪夺为自己敛财，可在宋徽宗眼中，他却是一位极其出色的理财师。
蔡京通过各种各样的招法向民间百姓盘剥财物，最主要的手段就是通过国家垄断行为赚取百姓钱财，在最赚钱的领域国家都实行专卖政策，也就是禁榷制度，其中最典型的商品就是食盐了。
食盐实施禁榷制度不是从宋朝开始的，蔡京的“高明”之处在于把国家卖食盐变出了很多花样。
蔡京通过变法改革，将茶盐酒等大宗商品的巨额收入收归中央，每年光盐税的收入就达四千万贯之多。
盐以外的茶叶、酒、铁等与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物资商品，均实施专卖，同样是获利甚丰。
秦月娘十人来到蔡府门前天已擦黑，见门庭若市，卫视林立。
秦月娘指指大门道：“这里是正门，官吏游蚁似地出出进进，我们还是走侧门吧！”
秦月娘领着闫铎8人还有女儿苏靓草来到西边的侧门，这里果然十分清净。
秦月娘看了一眼侧门上的卫兵，下了马，将马缰拎在手中问了一声：“诸位军爷可知蔡太师的门卫吏是几品官？”
闫节级、苏靓草九人听秦月娘如此讲，全都下了马。
张扬抢到话头道：“我们从乡下来孤陋寡闻，蔡太师的门卫吏几品官还真不知道？凤翔大姐给以明示！”
秦月娘莞尔一笑道：“太师爷的门卫吏最低是七品，相当一个赤县的知县！”
“我的娘，门卫和知县一个品级，这也太牛逼了吧！”马维不屑一顾道：“可不知蔡太师的门卫吏月薪是多少？”
“80贯钱！”秦月娘不加掩饰地说：“现在市场米价一斤3文，80贯钱可买2万多斤大米，够5口之家吃10年，你想想给太师爷看大门多么滋润……”
秦月娘话没说完，便见一个头戴软巾的汉子从侧门里走出来，老远里喝问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侧门来哪……”
闫铎、张扬两人将马缰交给身边的李复、林都，双双赶过去打躬作揖。
闫铎恭敬谦卑道：“门吏爷，我们从华州来，奉太师爷外孙蒋天龙命令600里加急送达军情塘报！”
张扬接上话：“少华山贼首史斌围攻龙啸山庄十万火急，我们昼夜兼行才赶来京城拜见太师爷！”
软璞头名叫孙二贤，听闫铎和张扬说600里加急禀报军情，慌忙将十人恭让到客厅让小厮看茶，自己则大步小跑赶去太师府的东大厅。
太师府东大厅张灯结彩，太师执宰蔡元长在那里宴请京城的达官贵人。
宴席从半下午开始已经一个多时辰，蔡京的六个儿子五个孙子充当接待官。
六个儿子五个孙子全是学士、重臣，笑迎八方来宾，气氛热烈非凡。
大厅二十多张餐桌座无虚席，一百多个朝廷官员参见蔡太师的宾朋宴气氛融洽。
菜蔬上了几十道，有几样菜值得一提。
一道菜是鹌鹑羹。蔡京吃一次鹌鹑羹要杀死几百只鹌鹑，费用相当于十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
今晚上的宾朋一百多人，宰杀的鹌鹑已经上万，费用能让一千户人家生活一年。
贫困和奢侈窥一斑可观全豹，而宋江、方腊、史斌起义就是在贫富悬殊难以弥合的前提下发生的。
《水浒传》只描写了梁山好汉的行侠壮义的场景，涉及百姓贫困生活的画面不多。
一道菜是蔡京爱吃的蟹黄馒头，也就是现代人说的包子。
蟹黄馒头用面粉包裹馅料蒸熟而食，蔡京用蟹黄馒头宴请一次客人，花费是一百户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生活费。
一道是罐罐鸡，还有河豚、羔羊、骆驼、马鹿等高档菜点。
蔡京这顿宾客宴吃下来，一两万百姓一年的生活费没有了。
要支撑蔡京吃喝上的穷奢极欲，就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厨师团队。
蔡府厨房负责包包子的就有好几十个人。《鹤林玉露》的缕葱丝记载说：有士夫于京师买一妾，自言是蔡太师府包子厨中人。一日，令其作包子，辞以不能。诘之曰：“既是包子厨中人，何为不能作包子？”对曰：“妾乃包子厨中缕葱丝者也，焉能作包子哉！”
可见，蔡京家的厨房佣人都是高度专业化分工的，由此可想蔡京的日常生活是多么精致奢靡，又需要牺牲多少百姓的幸福才能支撑起他这样穷奢极欲的生活！
今晚上负责迎宾的蔡京六个儿子五个孙子全是有体制的朝廷大臣，而蔡京未进入体制的儿子、孙子有多少？谁也说不上来。
华州白河县、武圣乡、前卫里的魏威是蔡京兴奋了一次生下的编外儿子，蒋天龙则是蔡京的编外孙子。
如此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贫苦百姓挤都挤不进去，活不下去时，只有一条路——造反……
蔡京正在珠光明亮的东大厅和来宾推杯把盏，孙二贤奏到跟前说了声：“太师爷，华州600里加急送来信札，十人已经在西侧门客厅里等候！”
蔡京一听华州600里加急，立即给长子蔡攸交代招呼宾客，自己则在孙二贤陪同下匆匆赶到西侧门会客厅。
蔡京进到会客厅，看到的却是秦月娘和苏靓草，不禁大跌眼镜，痴愣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蔡京的情绪被秦月娘扑捉到，秦月娘落落大方地走到跟前道个万福说：“太师爷安康！”
蔡京嘴里吱吱呜呜：“你是……600……里……加急……”
秦月娘莞尔一笑，道：“600里加急的军爷是他们8人！”秦月娘指指闫铎8人道：“他们不知道太师爷府邸，在奴家的餐馆用膳，奴家知道情况后将他们带过来的！”
蔡京嘘叹一声，嘿嘿笑道：“原来这样，苏妇人还真是个热心肠！”
秦月娘莞尔一笑，道：“太师爷过奖啦！女家算不上热心肠，此来找太师爷一举两得，一来是给8位军爷带路，二来要讨回夫君的命价钱！”
蔡京蹙蹙眉头尴尬地笑了笑，道：“苏妇人果然有心计！”
闫铎8人见秦月娘如此讲，慌忙跪伏在地叩头作揖。
礼节一气，闫铎、张扬分别将信札捧上。
蔡京匆匆看完，目视闫铎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太师爷，小人闫铎，是个押官！”
蔡京“哦”了一声道：“还请闫节级谈谈情况！”
闫铎将少华山史斌包围龙啸山庄，德云山庄、宝月山庄、林溪山庄告急的情况讲述一遍。
张扬接上话道：“指挥使抓捕了少华山三个贼寇，引发史斌前来劫掠，形势万分危急！”
张扬说完这句话，站起来在蔡京耳畔叽咕几句：“愚孙蒋将军还有一事让小人转达太师爷！”
蔡京见张扬提到蒋天龙，知道有机密之事，便叫其他人在客厅等候，他则拽着张扬的手来到一间居室。
居室不大，蔡京拽着张扬进去后把门关上一本正经问：“张将士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张扬躬身一礼谢过蔡京，将魏威拿出一把折扇上面有一首诗，蒋天龙读出是藏头诗“陈达卧底”的情况原原本本讲述一番。
蔡京愕然，盯看着张扬毫不避讳道：“魏威那厮真是一头蠢猪，折扇搁在他那里好长时间竟然不知道那首诗藏首，最后被外孙蒋天龙读出来！”
“愚外甥睿智聪明，是干大事的人！”张扬见蔡京夸奖蒋天龙，趁机顺杆子往上爬，打屁拍马道：“太师爷为何不讲蒋副使唤到您老人家身边来侍候！”
张扬这厮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不可小觑，他和闫铎赶来太师府一路上看到东京的繁华和热闹，相互议论着说，要是能在东京的茅厕里屙一泡屎，也不枉做一个人。
蔡京要是动了心机将蒋天龙调往京城，那么张扬就是第一个被带来的属从。
蔡京心中高兴一阵，凝视着张扬道：“天龙还带来什么话？”
“蒋副使打算跟郑达联系，可他不知道联络暗语！”张扬慷慨激昂道：“他让小人600加急送达军情之际，问太师爷藏头诗的谜底是什么！”
“谜底就是听琴图题诗！”蔡京直言不讳地说着，小声吟诵起听琴图题诗来：
吟徵调商灶下桐，
松间疑有入松风。
仰窥低审含情客，
似听无弦一弄中。
蔡京将诗句吟诵完，看着张扬道：“和陈达联系的地点是在白河县聚贤楼茶馆，两人手中各执一把折扇，折扇上写着听琴图题诗，低声吟诵诗句，对方看见写在折扇上的题诗和嘴里吟诵的诗句，便就接上头！”
蔡京一丝不苟地将联络方式陈述一遍，有点担心地说：“此时和陈达联系时间上早了点，老夫的目的是让陈达长期潜伏，直到将史斌送上断头台……”
张扬跪地拜谢，道：“小人明白太师爷的用心了，定将钧旨送达蒋副使知晓……”
蔡京和张扬密探后回到会客厅，见闫铎和几个军士神情专注地侍立等候。
蹙蹙眉头对孙二贤说了声：“孙军门，你去东大厅把高太尉请过来！”
高太尉就是高俅，本是苏轼手下的一个仆从，踢得一脚好球被徽宗皇上看准留在端王府。
但宋朝是个重文轻武的社会，高俅只能算个社会闲浪人员，和文臣武将被都不沾边。
然而宋徽宗要提拔他，让高俅在一个边关武将的部队里镀金锻炼。
高俅在边关基层镀了一层金后，被宋徽宗提拔成掌管禁军的太尉，受童贯、蔡京双重领导。
高俅在东大厅和宦友推杯换盏，听说蔡太师召见，慌忙放下酒杯从宴会厅跑过来。
蔡京将华州600里加急送来的情报转交给他，高俅看过，向蔡京施礼道：“宰执大人放心，裨将马上带领5000禁军赶去华州擒拿史斌……”
高俅走后，蔡京看向秦月娘和苏靓草道：“苏将士至今下落不明，老夫心中也过意不过，不过此前承诺的一千缗铜钱还是要兑现的！这样吧！”
蔡京让孙二贤找到书房管家拿来两把丝绸折扇递给秦月娘道：“这两把丝绸折扇价值超过一千缗铜钱，苏家娘子可以拿到应承局换钱！”
秦月娘和苏靓草母女认得字，展开第一张折扇去看，只见上面有蔡京书法诗词：“停桡横水中，举目孤烟外。借问吴溪人，谁家有山卖。”
第二把上面同样有蔡京书法诗词：“秦末家家思逐鹿，商山四皓独忘机。如何鬓发霜相似，更出深山定是非。”
秦月娘早就知道蔡太师诗词、书法不输徽宗皇上，拿了折扇，喊上女儿苏靓草，匆匆离开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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