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濯牵着夏景言的手下了马车,本是很温馨甜蜜的一个场面,谁也没注意到,夏王府门前站了个瞪着大眼等着的夏景宸,还有无奈被揪出来一起等的夏景笙和夏景玄。
周染濯和夏景言回头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差点儿腿一软跪下。
“八天了,你们还知道回来呀!”
夏景宸挥着剑直冲周染濯砍过去,周染濯见状拔腿就跑,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长街上,一前一后跑得飞快。
“王八蛋周扒皮!我拿你当兄弟,你带我妹私奔!”
夏景笙夏景玄与夏景言远远的看着,心里一顿抖擞:“周染濯,保重吧……”
结果便是被夏景宸揪回去好一顿训斥,当然,主要训的还是周染濯,自己的宝贝妹妹嘛,说两句就完了!
随后,夏景宸便狠狠心,第一次动用了作为哥哥的特权,给夏景言降了半天的禁足,什么?周染濯?半年!这都轻了!
夏景言自己理亏,便没有再赖着哥哥们不许罚,恋恋不舍的与周染濯告个小别,便回了寓情阁。
正无趣着,赵且臣的信鸽便飞进了屋,夏景言想着定是天竹阁放回了消息,便立即拆信来看。
“言儿,天竹阁放信回来,周先生无疑,他家乡在南江弈河旁的钟谷中,与顾允是祖上表亲,才相识,伤你及诬陷周先生者尚未可知,但怀疑是北江齐王室,天竹阁在齐国的暗子说齐王也有相似的盅虫,且齐王似与周先生有仇怨,又听闻你与周先生交好,畏惧夏王府权势才不敢开口要人,消息暂就至此。”
夏景言读完信,彻底放了心,将信烧去了,又提笔给赵且臣回信:
“且臣哥哥,不必查了,染濯向我坦明了是他夜行跟踪,但另有原因,我刚前去了南江,染濯与我解释的与天竹阁的调查无差,没什么好怀疑的了,明显便是齐王意欲造成恐慌,不然,哪家死士会那么傻,如此轻易的吐露机密?我们近日留意齐王便是。”
夏景言又在纸上画了个笑脸,将信绑在信鸽脚上,随后放信鸽飞走,再往后又是难熬的一下午。
没有心上人的时间虽难熬,但时间也总会逝去。
晚间,夏景言都要安歇了,却又听到院中的响动,赶紧翻身提剑,凑到窗口一看才知,是周染濯翻墙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夏景言赶紧把灯熄了,压低了声音说:“染濯,禁足期间,你出来了哥哥会罚你的!有什么事你着人告诉我,我找你便罢了!”
“言儿,我想你了嘛!”周染濯憋着笑,招呼着夏景言贴近,又偷亲她一口。
此刻,走廊里传来巡夜婢女们的走动声,夏景言赶紧拉着周染濯先进屋,免得叫人发现。
“言儿,我都冷了,抱抱。”周染濯笑着拥夏景言入怀。
“哎呀好了……”夏景言莫名的有些心情失落,抱了一会儿便轻推开周染濯。
“怎么了啊?”周染濯还挺委屈。
自己大夜里的冒着禁令来找夏景言,居然被嫌弃了!
“染濯,你来的倒也正好,你问我坦白许多,我也有些……需向你坦明。”夏景言低着头,拉着周染濯坐到塌边。
“何事啊言儿?”周染濯将夏景言揽入怀中。
他看见夏景言满目的悲情。
“染濯,我要与你说……”
夏景言又犹豫了,回头看着周染濯清澈的眼神,她不忍啊……
“染濯,你爱的是怎样的我,是外人想见的大家闺秀,是哥哥要求的不染世俗,可你也听到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周染濯怔住了,对了,还有天竹阁这事,夏景言可是天竹阁的门主啊。
夏景言从榻上离开,走到临靠桌子的窗前,在窗台上拿过一把锋利的剪刀,又回到桌边,端过一盆长得正盛的绿植。
“我不是一个娇娇弱弱的郡主,像那琴棋书画什么的,我一概不会,因为我觉得那对我来说用处不大,染濯,或许你觉得,王府势高权重,但有些你还是未可知,王府也危机重重。”
夏景言边说,边修剪着手边的绿植。
“王兄哥哥们在朝堂上一向刚正不阿,因此也得罪了不少先帝旧臣,夏家如今这般,大多还是得了父王与先帝的旧情及王兄哥哥们的拼命守江山,可现在,父王已逝,王兄哥哥们又还年幼,所以总有人对王府虎视眈眈。”
“别看这现今好似天下太平的样子,实则各处都暗流涌动,尤其是皇室官家,更是要命,我也不怕与你说,当今袁帝昏庸无道,沉迷美色不务正业,又奸臣当道,王府能将这天下守成这般不容易,每次我夜里出去,路过了总能看到王兄的阁里还亮着灯,时不时还传出一两声咳嗽,我这个做妹妹的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帮。”
“女眷不得干政,便是郡主也是如此,王兄也从不与我议论官场上的事,说是怕我卷入险境,可我不怕,我只想帮王兄,但始终,我也改变不了王兄的心意,只得给王兄和哥哥们送送茶水点心什么的,总觉自己没用。”
“直到有一天,我外出参加狩猎,一个宫里的贵人嫌我事多,故意将我丢弃在深谷中,也不许下人们来找我,我也不怕,想着一个人走回去便罢了,却正巧,在山谷中得以救下天竹阁的人。”
“我那时还太小,武功又差,但胆子不小,那时是且臣哥哥带着天竹阁的人躲避另一门派的追杀,却被另一门派堵在了山谷,且臣哥哥逐渐不敌,就被集体绑了丢在山里,那派门主说是要饿死天竹阁众人,所以绑了便走了,只留了两人守着等收尸。”
“正巧,我见着这一场景,不忍那么多人的性命在眼前失去,便帮了一忙,散了些蒙汗药放倒两个守卫,救走了且臣哥哥他们,还给他们指了下山的路,且臣哥哥当时说他是天竹阁少主,说如此大恩,日后定会报答,我本也没当回事,谁知我回府后没几日,且臣哥哥竟真来了王府做门客,还说要尽天竹阁上下之力报答我。”
“我左思右想,又不知天竹阁能为我做什么,正要拒绝,谁知时候正好,我听到了王兄与二哥哥抱怨朝中一个先帝旧臣仗着权势买了个小妾,那小妾不愿,就被他打死,可那毕竟也是旁人家事,王兄管不得,官场上,那人也咄咄逼人,只可惜,王兄一时半会除不掉他,因为牵扯实在是太多了,染濯,你知道的,我见不得王兄不快……”
听到这儿,周染濯对夏景言的疑惑似乎一瞬间全解开了。
原是如此……
“我动手了,恳请且臣哥哥动用天竹阁死士将那人……哥哥们当时还疑惑,何人杀得了朝中正二品大臣,京城还热闹了好久,十数个官员共查此事,我真是害怕了,听见谁说这事我都躲着走,可且臣哥哥却毫无波澜,还告诉我,没人会知道的。”
“后来竟真是如此,连王兄私下派出的人都查不出天竹阁的手笔,再往后,杀的人多了,我便就都不怕了,我杀了所有挡了王兄和哥哥道的人……所有,所有……谁都没有逃过一劫。”
夏景言侧着身,修剪绿植的手都在颤抖。
周染濯看见她满眼的血丝,急忙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边轻轻抱着她。
突然间,夏景言死死抓住周染濯的手,周染濯都吓了一跳。
“染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夏景言一字一顿的说,她瞪大了眼看着周染濯,眼泪也掉了下来。
“啊?”周染濯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哥哥眼里,是天真烂漫,在你身边,我也要装模作样,永远都扮作我很无辜的样子,可实际上……我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夏景言的手摸索着,悄悄揽上周染濯的腰间,靠在他怀里。
这么多年了,夏景言也装累了。
“王兄和哥哥从不许我杀人,除非逼不得已,他们判人死罪时也总是避着我,怕我会惊恐,可他们不知我从不畏惧,我杀的人,也够摆出一座尸山,一片血海了,我怕的,也只是他们嫌弃我……”
“怎么会呢言儿,王爷最是宠爱言儿,侯爷与将军也是视你如命,他们不会的。”周染濯拍了拍夏景言的背。
起初,周染濯还当真觉得夏景言有些可怕,可后来一想,也只是相比其他女子来说如此,若换成是自己一样的这些亡命之徒,夏景言做的事又算什么?谁会不为自己?想通了,周染濯便觉得夏景言这些都无所谓。
“那知道了这些,你还会像从前一样爱我吗?”夏景言趴在周染濯怀里,揪着他的衣袖小声说着。
“当然。”周染濯摸了摸夏景言的青丝。
听这话,夏景言才放下了心,缓缓松开周染濯,拉着他坐下,继续修剪那颗绿植。
周染濯才注意到,那颗绿植除了主枝,其他的都快被夏景言绞没了,哪有这么修枝的?
可马上他便会知晓,夏景言的目的根本不是修枝。
“染濯,不要将这事告诉王兄和哥哥,更不要告诉外人,作为我们的秘密,好吗?”夏景言的语气突然间平静了。
“好。”周染濯应了一句。
“染濯,我承认我就是个疯魔,为了这个家,为了哥哥,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出来,政务上的事,我帮不了哥哥,但挡了哥哥路的人……”
夏景言顿了顿,将剪刀移到了绿植的主枝。
“我除得。”
话音落,主枝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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