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临城的府邸之处略偏僻,距离集市有好一段路程。他此次出来并未骑马,这会儿也找不到马车,关吉羽索性牵着自己的马跟着他一路慢慢走着,兜兜绕绕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门口。
关吉羽抬头看了看,惊奇地发现他的府邸大门上并未像其它住宅那般挂着牌匾。
不管是位置还是这无名之宅,这都很像他的风格,低调收敛。
项临城自己也说,这里他并不常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北衷将军府,只有战事缓和得以休息了,才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才入正门,只有两名服侍的下人候着,一位年约不过十五六的男丁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从关吉羽手里接过马绳,便默默将马牵至别处了。
而一位名唤“月枝”的丫头被项临城一唤,就碎步欢快地迎上,极为伶俐开口道:“公子,关姑娘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月枝看着年龄甚小,说起话来语调活泼,却不聒噪。
夜深月朦胧,府内清净无比,难得让人放松。
项临城先去了前院处理一些公务,关吉羽则由月枝引领着一路走到府邸深处,所到之处也一直是一片寂静。
“真安静啊。”关吉羽小声嘀咕,还是被前面走着的月枝听到,便恭敬告诉她:“二公子喜静,又不喜奢侈,加上后厨,只留了五六个人来伺候。”
行至后院,月枝打开厢房的门,关吉羽才踏入房门就发现这屋里一应俱全。
京城是比南沁还要冷一些的。
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将屋内烘得很暖。沐浴的热水已备好,更换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
这一整日尽是在路上了,此刻关吉羽也觉得乏了,是该洗洗歇下了,便没客气地享用着这准备好的东西。
热水触肤生温,关吉羽贪恋在这温水里,竟打起了瞌睡,泡着泡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热气氤氲,迷迷糊糊中屋外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关吉羽连忙起来,胡乱擦干身上的水滴,拿起桌旁准备的衣服就急急忙忙套上了。
打开门,屋外项临城本是面色平常,却在看到她这一袭藕荷色衣衫后,眉头不经意扬了扬。
乌发垂在肩上,还滴着水珠。
关吉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禁面色一红。
“二公子。”
项临城笑笑,温声道:“抱歉,手头上有一些事情,才刚处理完。”
她急忙摆摆手道:“没关系的,你有重要的事情就先忙。”
“想着外面的菜馆子都打烊了,你又几乎一整天都未进一些食物,我叫后厨房给你弄了些吃的。”
正说着,月枝就端着食盘走了过来。
“进去吧,你头发还湿着,小心着凉。”
项临城跟着走进来,眼瞧着月枝打开汤盅,清甜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他认真道:“想着你们南沁一带的人都喜吃甜口,正好今日是元宵佳节,这米酒汤圆你一定喜欢。”
关吉羽端起碗浅咬了一口,浓浓的芝麻香扑鼻而来,配上米酒上点缀的桂花蜜,甜而不腻。
“是很好吃。”关吉羽本就肚子饿了,此刻见到最爱的甜品,便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样子甚是可爱。
月枝本该放下汤圆就走的,此时却欲言又止,站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开。
年轻的小姑娘总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月枝满脸奇怪的神色,一直看着项临城似是想要说什么。
项临城被盯得紧了,便转头问月枝:“何事?”
“公子……”月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口。
正在沉浸于美食之中的关吉羽也瞧出来了月枝的神色异常,见她如此不在然,也不好继续吃了,便放下勺子看着月枝。
“有什么事就说。”
见项临城神色凝重了些,月枝犹豫了下,只好道:“公子,外面有人找您。”
“这么晚了能有谁来找我?”项临城说着伸手又给关吉羽面前的碗里盛了几颗汤圆。
月枝不肯直接说出是谁,只别扭道:“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项临城无奈地看了月枝一眼,却无怪罪之意。
月枝是聪明的孩子,若非特别之人,她也不会在这时做出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事情。
他轻轻对关吉羽道:“你吃了便早点歇息。”
关吉羽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汤圆,月枝见项临城出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门被掩住,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关吉羽耳力是极好的,即便月枝等到出去关上门了才放心和项临城说起方才已到嘴边的话,却还是被关吉羽捕捉到了几个字。
她听到月枝语气焦急地提起了三个字:金姑娘。
金姑娘……
关吉羽愣了愣,突然觉得碗里甜酒汤圆吃起来像是没了滋味。
她放下勺子,默默漱了口便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因为才到一个新的地方,一整夜都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沉。
夜里下了雪,一大早外面传来扫雪声,关吉羽才爬起来。
打开门寒意袭来,正好看到项临城经过。
他亦看到了她,在不远处笑了笑,询问她:“昨夜睡得是否还好?”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还好。”
项临城指了指一旁的书房,道:“那过来一起喝杯茶吧。”
对于昨夜的事,他似乎也无意提起。
关吉羽不愿直接问他昨夜到底有什么事,能让月枝慌慌张张完全不顾她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就那样把项临城叫走了。
她心里是顶好奇的,却总觉得贸然说出来实在是不合理数。
她关吉羽又不是项临城的什么人,不是么?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关系,关吉羽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好沉默着跟他去了书房。
项临城的书房更像是一个茶室,里面的架子上放的书并不多,茶叶罐子倒是摆放了不少。
火炉上的茶已经煮了很久了,屋内尽是茶香。
项临城拿起茶杯倒上茶,端着走过来递向她,道:“尝尝看。”
关吉羽便伸出手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茶杯。
项临城却没有松手之意,他满目柔和,轻语道:“杯子烫,你吹一吹再喝。”
“嗯?”关吉羽不解他是何意。
他笑了笑,低头自己对着杯中的茶水轻轻吹了吹,又将杯子递向她,道:“好了,喝一口。”
这一次他是将杯子直接递向了她嘴边。
此举是什么意思不言而明。
关吉羽脸上烧得一片绯红,向前伸了伸脖子,嘴唇挨着杯子喝了一小口。
杯中的茶是什么滋味她已经品不出了,只觉得那口热茶顺着喉管一直往下流,流过了胸膛,流进了心里。
心尖上也浇得温热。
“朝中对于北衷集营还有一些事需要商讨。”他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拭去嘴边沾着的茶水。“我要出门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个,难得你来一趟,我却……”
关吉羽哪还顾得上怪不怪他出门,只被他这样擦了一下嘴角,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项临城,竟然亲自给她擦嘴……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柔,任是再不解风情的人,也会被他这个举动而轻易撩动。
“没关系的!”关吉羽连忙应声道:“我说了你有要紧的事情就尽管去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项临城满眼宠溺之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放心离去。
眼看着他走远,关吉羽才赶忙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衫。
太热了。
这屋子里炭火烧得太旺,太热了!
项临城这么一走,到了傍晚也不见回来。
关吉羽在屋子里实在无聊,便出了房门在后院里随便转了转。
项临城府内的后院是有一处后花园的,只是冬季里大多植物都未见开花,恹恹地缩在土上,也瞧不出是什么品种。
她蹲在花园旁边看得出神,没注意身后慢慢走近了一个人。
那脚步直到离她很近了才停下。
关吉羽察觉到后扭了扭头,才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很年轻的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很很普通的鹅黄色衣衫,不是身份显赫之人,可只凭瞧着她的装,关吉羽很难猜出是什么人。
那女子身上实在没有一处值钱的装点之物,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多少也会在发间点缀些饰物。关吉羽险些要以为她是项临城府里服侍的下人了。
那女子目光直盯着她,脚步再也不愿挪动半分。
关吉羽被盯得不自在,便缓缓起身问道:“你是……?”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再深深将她的五官仔细打量了一番。
“是临城的朋友吧?”她声音很细腻,同为女子的关吉羽听了都不禁心颤了一颤。
虽是在问关吉羽,女子的细眉却微蹙,更像是失魂落魄的肯定。
关吉羽一头雾水,只得道:“他出门了,你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不必了。”黄衣女子敛去了脸上的失落之意,似是被关吉羽这句话惹得有些不高兴。
她嗔怪道:“你代为转告?我与临城的事情,还没人能转告,我们有话都是直接告诉对方的。”
“哦。”关吉羽点点头,又蹲下身继续看着面前花园里冻蔫的植物,淡淡道:“那我没法帮你了,你要想直接跟他说的话,就在这等着他回来再说吧。”
关吉羽一向对人是不怎么热情的,女子对她的冷淡着实惊讶,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昨夜我来过一趟,临城没有跟你说起么?我叫金蝉,来给他送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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