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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回 童枢密献美官家

    听闻徐京死讯,饶是王焕、张开戎马一生,心如铁石,也不由洒落两滴老泪。

    曹操叹息一声,劝道:“两位老将军,还请节哀。”

    王焕摇了摇头,难得露出严肃神色道:“瓦罐井上破,将军阵前亡,徐老猿死在战阵上,正乃我辈为将者本分也。只是这个‘四足蛇’素来精明,一生履险如夷,不料竟还死在我等之前。”

    两人又向武松抱拳道:“倒是多谢武二郎为徐老猿报仇,又救了老韩。”

    武松侧身不受,道:“都是为国出力的好汉,换谁不如此行事?”

    到了这地步,两大节度自然无颜再索要什么降将报仇,曹操也体谅他二人心境,暗自将那几个降将都调去关后大营驻扎,彼此眼不见为净,这才请得两位节度使入关,摆下宴席痛饮。

    众人就席间商量好如何书写捷报,曹操将壶关功劳尽数相让,威胜军破田彪功劳也让出一半,只道是两大节度使破了壶关,同曹操南北合击,大破威胜军。

    两大节度使听了大喜,齐赞曹操仁义、有人情,曹操又将壶关所擒俘虏、钱粮相赠大半,以补其连日攻关之损耗。

    次日,曹操兵出壶关,经过卫州,使快马赴黄河上游召来水师,分出六万军马,以杜壆、李逵、牛皋、滕戣、滕戡、马灵等为将,船儿载了直奔山东。

    他自家只带余下一万人渡河,离汴京三十里安下营寨,令钮文忠引一干偏将坐镇营中,早早闭了营门,不许一军轻出,这才带了武松、卢俊义、时迁、卞祥四个,以及数十个个老成的亲兵,使一辆小车儿载了范美人,并将田虎伪王府中所得珍宝装了五大车,入城直奔童贯府上,包了个沉甸甸门包,声称:“小将武植,得胜归来,拜见恩相”。

    这一日乃是十月廿一,童贯正在书房同人喝茶,闻报说武植求见,当即大笑:“我只道山多贼勇,怕这厮到年前都不得成功,赶不上吾等计划,不料此时便回,倒也算得力了——可见我等行此大事,天亦助之!诸君且安坐,老夫先去见见那厮。”

    那几人都恭恭敬敬起身,送童贯离去。

    童贯在曹操背后满口“这厮、那厮”,当面却是给足颜面,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引着几人入了客厅,赐座上茶,曹操便将沿途战事、诸将功劳一一告知,便连如何与诸节度使分功也未隐瞒。

    童贯听了大喜,连连点头道:“难得你有这番心胸,这十个老货同气连枝,自成一体,向来自大。他们知道你是我的爱将,如今受了你这番人情,日后伐辽,不由他们不用命也。”

    再看武松时,便加倍顺眼,当即做主,要报奏武松为七品武翼大夫,授高唐州都统制一职,令他不日即去上任。

    曹操心中一动,那高唐州原本知府,乃是高俅从弟高廉,征梁山时为周通所杀,这般看来,却是童贯意欲抢下高俅原有的势力。

    当即趁机道:“恩相,舍弟兵法、武艺俱佳,足以独当一面,却是个直性人,怕和文官难合,在下家乡有个黄知县,素来与武某兄弟交好,若得此人在高唐州主政,异日攻辽,必有大用。”

    童贯连连点头,道:“伱这想头,着实有理,且放心,此事尽在老夫身上,定叫你等后顾无忧方好。”

    曹操笑道:“此外还有一桩事情须禀告恩相,此番打下田虎老巢沁县,得了一个女子范姬,实有倾城之貌,末将私心想着,如此绝色,除官家外,谁有福缘享用?因此一并带来恩相府上。”

    童贯微微一楞,随即笑道:“难得你这等猛将,还有这番巧思,且请上堂来,容老夫观之。”

    曹操随令时迁去引范美人来见,不多时,那美人款款走了入堂,堂中仿佛忽然一亮,便连卢俊义这等素来不爱女色的好汉,都看得呆了眼。

    童贯失声道:“啊呀,真个是倾国倾城体貌,闭月羞花姿容!”

    他看罢范美人,再看向曹操时,不由暗起警惕之心,心道这等佳人,我一个没卵的尚且心动,你这厮居然舍得献出,可见得必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便笑道:“官家得了此女,怕比灭了田虎还要高兴,这番功劳足以让你直上青云,且待老夫安排一番,由你亲自去献美人,也算酬你千辛万苦一番恶战。”

    曹操心想罢了,我和你那官家当初在师师家里,可是打过照面的,大家不见犹可,若是见面,怕是异族未到,曹某先把这汴京杀成个血海也。

    连忙摆手:“恩相,末将乃是你麾下将佐,末将的功劳,就是恩相功劳,再说我辈武人粗鲁,官家却是天人般精妙的人物,岂能污了他眼眸?末将万去不得,只由恩相献美便是。”

    童贯何等人物?曹操是否诚心,自然难瞒过他的眼,一见曹操拒绝之意极坚,却是怀疑起自己先前判断来。点点头道:“如此也罢。”当即叫人,收拾一处小院,请那范美人暂时入住,沐浴休憩,要待养好了精神,再找机会献宝。

    待那美人下去,童贯目不转睛望着曹操,嬉笑道:“小武,老夫当你是自己人,且问你句实话,这等美人,凡是男人看了,宁愿杀头也要染指,缘何你便舍得献出?”

    曹操这才察觉出童贯的怀疑之意,暗骂道:老阉贼,恁般多疑,原来先前让我亲自献美,竟是试探!

    面上却是露出一丝自苦神色:“不敢瞒恩相,若是在下有舍弟这般容貌,这个女子,怕是当真难舍。只是恩相且看,在下这番形貌,那女子纵然暂时屈从,又岂甘心?日子久了,必要生出许多是非……”

    说罢低头叹出口长气:“其实莫说这个女子看不上,便是当初想要报国当个禁军,也因身形短小,难得如愿。要不是刘老将军照拂,又有恩相不以形貌见弃,屡加提拔,吾又岂有今日?”

    他这一番话,虽只短短几句,却是顿时打消了童贯疑虑,童贯听得不住点头:禁军招兵一向有“兵样子”做参考,似他这等矮汉,的确难入门槛,也只有老夫这等人,见他有才,便肯重用,若换了高俅、蔡京之辈,谁肯多看他一眼?怪不得他对老夫忠心如此!

    疑虑一消,甚至还起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惆怅情绪:老夫一表人才,可惜胯下无卵,这厮虽然有卵,可是身矮貌陋,那些只重皮相之辈,哪里晓得我们这些男子汉心怀丘壑?

    当即起身,拍着曹操肩膀,正色道:“你如今也是一方节度使,他日老夫挥兵灭辽,你好生努力,公侯之位,谁言不可及?堂堂丈夫,却不必以形貌自苦。”

    曹操暗道我自苦你阿娘,脸上露出感激神色:“恩相金玉良言,末将铭记于心。”

    又让武松去将五辆装满财宝的车儿推到堂前,引童贯去看了一遭,童贯越发眉开眼笑,和颜悦色道:“难得你有这番孝心,可见老夫识人眼力不错。”

    想了片刻,又道:“且让你这几个小兄弟等一等,你同老夫去书房,引见几人给你。”

    曹操恭恭敬敬随他去了书房,里面早坐着三人,见人来,一同起身。

    童贯咳嗽一声道:“且为汝等引见,这一位,便是老夫提拔的青州节度使武植,汝等不要以貌取人,武植虽不高大,却是心雄万夫,诛王庆、斩田虎,功劳赫赫,在江湖中亦有名望,山东河北好汉,都称为‘武孟德’,吾观其用兵,果有当年曹孟德之勇悍,观大宋武人,除老夫外,便连种相公也未必能出其右。”

    曹操连忙抱拳:“啊呀,恩相此言,武某愧不敢当,战事种种,若非恩相指挥得力,末将等哪里能获微功。”

    童贯满意一笑,指着另几人道:“这几位亦老夫心腹也,这一位是武义大夫马政,为人干练沉稳,我欲举其为登州团练使;这一位乃是开国铁鞭王呼延赞嫡系曾孙呼延庆,精通女真语,我欲举其为登州水军统领;至于这一位赵良嗣,乃是天子亲赐其姓,亦是联金灭辽之计首倡者也。”

    四人各自见礼,口称久仰,寒暄一番,各自落座。

    童贯大剌剌道:“天子已被老夫说动,下月起,改元重和,派人自登州出发,横渡渤海,由马政、呼延庆两个为首,去北地以买马为名,寻访金国王庭,与其狼主商议夹击辽国之事!”

    看向曹操道:“本担心你鏖战不归,却喜如今及时回来,正是大幸。这一趟,你也休辞劳苦,且随着船队同去,手下有那好武艺的兄弟,不妨多带几个,要知那些女真人开化未久,不识文采风流,一味尚武,难免有演武环节,你带几个好汉去,那等场合,也扬一扬我大宋的威风!”

    原来如此。

    童贯说到这里,曹操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定位,这趟去金国,马政、呼延庆负责谈文,自己负责论武,以免异族小觑了宋人的武力。

    当即抱拳道:“恩相放心!若说动武,末将麾下,着实有几个健儿,若是折了威风,末将提头来见。”

    次日,童贯令曹操领兵先归青州,马政、呼延庆,亦叫赴登州准备,约好十一月二十日,于登州出海。

    且不说曹操沿路奔波,只说他走了三日间,童贯日日去看那范美人,这一日,见其唇红齿白,气完神足,匆匆赶路的疲惫之色已然尽去,当即大喜,细细嘱咐一番,便请了官家来自家坐客。

    待官家来到,童贯早布下美酒佳肴,先请官家入座,亲手去把墙上纱帘掀开,露出画在墙上的晋中地理图来!

    此时诸路军马的捷报先后已至,官家只知打了胜仗,却哪有闲情细看?正等着童贯替他讲解呢,见了这偌大的地图,顿时精神一振,笑眯眯喝口酒儿,夹口菜儿,吧唧吧唧一嚼,往后舒舒服服一靠,露出听故事的神态来。

    童贯道:“官家,先前王庆余孽大闹西京,河北田虎前后派了许多兵马相帮,都被老奴设计一一剿灭,他这厮不识厉害,反而称王,欲据表里山河自立,老奴当时定下了四路分兵之策,那四路兵各自厮杀,却是如此如此……”

    他抖擞精神,声情并茂,将曹操告诉他的那些战事,添油加醋十分,一一说给官家知晓,凡是关节处,便说是自己预先备下的锦囊,曹操等照计而行。

    “刘延庆、武植两路,老奴叫他们自水路北上,料定贼兵初起,必无水师,果然那沿路贼兵,只能在岸上干瞪眼,被咱的大军直杀到沁源,但是老奴又想,贼兵之中,未必没有智谋之人,若有智者,必用水攻,因此备下的第一个锦囊,就是叫他们到沁源百里时打开!”

    “按老奴想法,若是老奴用兵,没有水师和敌人厮杀,自然要筑坝蓄水,待敌军水师到了,放开堤坝,那些船只如何经的起大水一冲?”

    官家十分入戏,连忙吐掉口里的酒,露出焦急神色:“啊呀,贼兵怕是想不到吧?不然朕的水师岂不是大糟其糕?”

    “官家却不必担忧!”童贯自信一笑,神似诸葛之亮:“老奴那锦囊里写得便是:坝破水急,连船可破!”

    官家一拍大腿:“妙哉!妙哉!那不是曹孟德的连环船?啊呀呀,高明啊,火计可破连环船,连环船却恰可破得水计,这些船儿大小连在一处,任他风浪起,朕的将士亦当坐秋千也。”

    童贯顿时大惊:“啊呀!陛下才是真正高明,臣为破他洪水计,想了七个昼夜,方才想得出这条连环船计策,陛下却是一听即知,陛下呀,你若领兵,古今名将谁个是你对手?莫非这便是能者无所不能的道理?”

    官家哈哈大笑:“枢密不必妄自菲薄,朕若无你锦囊启发,怕是也要想上片刻才能想出破法,你且说后事如何?”

    童贯笑道:“刘、武两个节度使用了这条计,安稳如山,坐看浪来浪去,那些贼兵见了,只道官兵有神仙助力,吓得纷纷投降。”

    官家笑道:“如此说来,这一路却是大胜。”

    “大胜?不止哩!”童贯道:“他们一路下了沁源,臣还有第二个锦囊,里面写的,乃是田虎如何应付我四路征剿的对策!”

    “臣早已料定,对付东西两路,贼必然是以精兵勇将,倚险而守……”他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比划,言语愈发铿锵:“真正主力,必然北上,抢下太原,夺了雁门关,这样一来,便和辽国接壤,我若剿他急了,径直投辽国去,从此山西之地,不复我有也!”

    “啊呀!好个田虎!”官家吓得打翻了酒杯,跳起身来,在地图前细细观看:“好险,好险,若不是爱卿看透了他的用兵,当真要给他得逞!”

    童贯道:“臣锦囊里写的明白:三路阻击,北路决战,联辽自守,不可轻忽!分军奇袭,前后夹攻,太原城下,贼酋授首!”

    官家听得眉飞色舞,连声道:“细细说来!”

    童贯便将刘曹如何分兵,如何大战太原,如何折了徐京,如何捉了田虎,按照自己的想象一通乱吹,吹得官家奇爽连连,不住饮酒,大叫道:“痛快,痛快!”

    童贯这一番讲诉,全是置果为因,当真显得战事全局皆在腹中一般,把个官家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说到私杀田虎一节,童贯道:“当时众将拿了那个田虎,按着国法,本该押来京师,千刀万剐才是正理,然而老奴却是别有一个心思,因此令那干将佐,就地剐了田虎。”

    官家奇道:“这是为何?”

    童贯微微一笑,凑到近前半蹲,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官家可知田虎区区猎户,如何摇身一变,竟然闹出偌大动静?”

    一下给官家问住了:“朕这些日子,也曾左思右想,兀自不得其解。朕这天下,百姓安乐,四海静遂,他这狗贼,如何敢反?如何竟有人跟追随他?实在令朕想不通也。”

    童贯眼睛一瞪,揭开了谜底:“只因田虎这厮,抢了一个绝世美人,这个美人不惟有倾国之貌,八字尤其贵重,大旺其夫!想这田虎,本是陋夫罢了,被此女一旺,竟然也成了草头王!可惜他自己八字太过潦草,压不住这股运势,加上我大宋的猛将,都是天上星宿下凡来辅佐圣君的,这才将他剿灭之,老奴预先杀了他,正是要断了他的运势,然后打那美人主意!”

    官家生性轻浮,最喜这等怪谈,闻言信之不虚,大喜道:“竟有此等奇女子?你可曾得手么?”

    童贯道:“斩杀田虎后,我令武节度提一支劲旅,奇袭沁县,一举夺了此女!随后送到京城,如今就养在老奴府中!陛下,那武节度说得好:此等绝色,非凡人所宜触碰,唯至尊方能享之!”

    心中暗道:武植,你对我忠心耿耿,老夫自然有所回报,这一句话,抵你努力五十年也!

    官家听了大喜:“这个什么武节度,爱卿替朕重重赏他,那个美人如今何在?”

    童贯立起身,将手一拍,管弦丝竹顿时响起,童贯笑道:“官家,美人将来,老奴且退!”说罢望后就走,随即侧门一开,一个绝世美人含情脉脉看向赵佶。

    赵佶细细一看,顿时一道银丝,自口角垂落,自遭踢伤后便一向低调的小龙,第一次在没有烈性燥药的情况下,鼓舞抬头!

    有分教:庭前耿耿立忠臣,帐内婷婷睡美人。美色忠心孰贵重?官家满目唯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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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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