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令一众小喽啰都折树枝含在嘴里,不许出声,再以布匹裹了马蹄,马上鸾铃尽数摘落,埋伏在树林中。
自己带了吕方等人悄悄掩上去一看,只见狮耳山下,果然围着千余人马,各穿一件黄背心,上面朱红色一个“祝”字,最前面三百余人,则多穿一件漆皮铜钉的掩心甲。
阵前几个男女,一个个顶盔贯甲,有个年轻的策马在山下奔来奔去,口中高叫道:“前两天不是狂么?不是说要一棒子敲死小爷么?有种的下来决个生死,装什么缩头乌龟。”
说罢他便要纵马上山,可冲没几步,山上几只弩箭射来,又把他逼了下来,越发焦躁,口中日爹日娘骂个不休。
曹操自家想道:“我久闻阳谷县地界有李家庄、祝家庄、扈家庄三个大庄,各有一二万村民,这三个庄世代交好,呼应互保,若不是祝家庄,如何调得这许多人马到此?”
又想道:“他们人数虽多,随秦明在山上的三百余人,却有许多披甲马军,秦明的武艺也是不凡的,岂会被一干区区庄勇所困?这般说来,他阵中必有高人,连秦明也不是对手。”
曹操一边寻思一边将身边几个好汉打量了一遍,没一个能比秦明还厉害的。
他带着几人又慢慢退到后面,低声叫自己的考虑一说,众人都觉束手无策,曹操微微一笑,道:“我等人不如对方多,将不如对方勇,但战争之上变化万千,力虽不敌,尚可斗智,你等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万万不可出错。”
众人听了眼神一亮,齐齐叫好。
当下裴宣等人带着小喽啰往后退去,曹操身边只带吕方、郭盛两人,大模大样上前去,走了两三里,便被对方发现,一将策马而来,往前一拦,喝道:“且住!你们几个鸟人,哪里来的?来此作甚?”
曹操两眼一瞪,摸出都头的腰牌一扬:“我乃阳谷县都头武植!听人报说这里有人聚众殴斗,特来查视。你等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便敢私动刀兵?”
那将听了一愕,上下打量着曹操道:“你便是阳谷县武大都头?哼,你上任也有年余,为何不到我祝家庄拜会?”
曹操斜眼看着他冷笑不断:“我去拜会?你姓祝的好大张脸,论起来你还是我治下之民,也配让我拜会?”
听见这里争吵,对面几个领头的都赶了过来,一个年长些的喝道:“都不要吵,有话好说。”
冲着曹操抱抱拳:“武都头请了,在下乃是祝家庄的枪棒教师,‘铁棒’栾廷玉,这三个是我徒弟,也是祝家庄的三位少庄主,祝龙祝虎祝彪,这位女郎,乃是扈家庄的千金‘一丈青’扈三娘。”
之前拦曹操的便是祝龙,那在阵前纵马叫骂的则是祝彪,曹操点点头道:“你等既是良民,何故光天化日,擅动刀兵?”
栾廷玉道:“这狮耳山与我三庄相距不远,近来听闻新添得一伙强人,占了山岭,这伙人做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早早剿灭了他,百姓安居,商旅同行,岂不是好?难道武都头还要为强人出头么?”
曹操听了双眉一皱,怒道:“我这两个月请了假,去沧州柴大官人处盘桓,谁知治下竟然出了强贼。不过虽然如此,你们也不该妄自兴动刀兵,当来县衙首告,由官兵征剿,才是道理。”
祝彪听了一脸嘲讽:“你‘武孟德’好大名气,没想到说出这般没见识话来,你那阳谷县,才几个兵丁?我劝你休小觑了这干贼伙,那为首一个使狼牙棒的,便是我兄弟三人也输他一筹,除了我师父,满县还有谁能赢他?就是另一个使丧门剑的,也非易与之辈。”
曹操冷笑道:“纵然本县兵马不多,我兄弟武松,却在东平府为将,我和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也是莫逆之交,难道请得东平府官兵来到,还平不得此山么?”
祝彪瞪起双目道:“什么狗屁兵马都监,你要用官位压我祝彪,却是找错了人。”
栾廷玉咳嗽一声:“武都头,我们虽是平民,但生根此地多年,钱财广有,庄丁过万,却不是你所能欺的,栾某好言相劝,望你休要生事,打下这干强人,马匹铠甲,都归我等,强人头目任你拿去请功,大家岂不是两变?”
祝彪怒道:“我等拿的人,自己押去府衙请功不行么,何必给他个小小都头沾油水?”
一旁的女郎低声劝道:“县官不如现管,他毕竟是本县都头,多少卖他份情面,值得什么?”
曹操看了这女郎一眼,但见其身形修长,比一般男儿还高些,腿长腰细,貌如海棠,心中一动,点着头道:“久闻一丈青扈三娘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董都监倒是好眼光。”
祝彪听了愈发火起,焦躁道:“你乱吣什么屁?三娘与我自小定亲,关董平那厮何事?”
曹操故意失惊道:“哦?某却不知,只是此前和董都监宴会时,董都监说久闻扈家庄有个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更难得的是武艺非凡,他正寻思托个德高望重之人为媒,来说这头亲事。”
扈三娘听了顿时面颊绯红,骂道:“呸,想瞎了他的心。”
祝彪更是怒不可遏:“直娘贼,他日我必到东平府饱揍他几顿,让他知道既是癞蛤蟆便不该想那天鹅肉。”
曹操淡淡道:“少庄主,不是武某说嘴,你既然是扈三娘未婚夫婿,要揍他倒也不算无礼,只是癞蛤蟆三字,可安不到人家董都监身上——论事业,他二十余岁坐到一府兵马都监;论武艺,人家又称‘董一撞’,千军万马冲阵无敌;论相貌,董平英俊潇洒,人称‘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多少闺中女儿,念着他名盼能入梦;论人品,此人出名的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呵呵,你个乡下土财主的傻儿,有多大脸,敢说人家是癞蛤蟆?”
祝彪听了这话,一口气直撞天灵盖,又倒转回肚肠,气得咣咣放屁,一双眼血红,再顾不得许多,一枪就戳向曹操:“矮贼该死!”
曹操胡乱拉扯,百般相激,等得就是这一刻!
他一侧身让开枪,按住马鞍跃起,劈面一个耳刮子重重抽在祝彪脸蛋上,随即拨马就走,口中狂叫道:“祝家庄的狗贼要杀官造反也!”
吕方郭盛同时狂奔,口中乱叫道:“待俺东平府请来大军,杀得你满庄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