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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天工

    村长刘广和所长刘达知道了秦箫矿队的遭遇,连忙把村里的巫师请来,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这天晌午,村长刘广派人来请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郑而重之,盛情难却。在村公所食堂餐厅,陆续上菜。众人刚欲举箸,所长刘达一拍巴掌,餐厅珍珠螺门帘一挑,进来一老一少,正是请来的两位巫师。

    老的那个叫范老丑,约五十左右岁年纪,两腮瘦削,一张瘪嘴唇,倒有几点黑的牙齿。那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一脸的烟容。脸上虽然憔悴,衣服却十分华丽,奶奶灰绸缎长衫,头上前一半脑壳都秃光了去,后边稀稀的有些白头发,勉强绾了个疙瘩揪儿。

    年纪轻的那个叫林衣卿,是范老丑的侄儿,却是俊极无俦,一时无两。林衣卿头发梳得溜光,皮肤虽说白皙,同样的没有血色,眼睛下还隐隐有一道青纹,浑身的皮肤也隐隐泛着青色。一身湖绿长衫,黑亚光面软皮靴,光鲜亮丽。

    一老一少在中央站定,一齐拱手,做了个罗圈揖。

    众人举着筷子发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老一少,醒木一敲,扁鼓一弹,竟然说起书来。都是街头巷尾,耳熟能详的。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越发糊涂,心想真好兴致,酒局也还罢了,怎么还开起了堂会?

    那眉目俊俏的林衣卿也没闲着,腰身一个完美的转折,手里已多了一柄玩具一样的木头钢叉。拿着扁鼓蓬蓬拍动,嘴里念叨着“呜呜喇喇”的声音。随手也戴上一张面具,蓝脸鳞纹,口眼歪斜,滑稽以极。环绕三匝,不时大叫。然后又陀螺一般转身驰回,姿势优美。蓦地大叫一声,将木头钢叉一掷,钉在地板上。一室之间,随着钉在地上的钢叉,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此刻,秦箫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蜈蚣山脉矿洞里石壁上的符文和彩绘,与面前这叔侄二人的古怪舞蹈,如出一辙。更为诡异的是,自己经常梦魇的场景之中,那些人偶的言语行止,似乎也与这一老一少所作所为,一般无异。

    突然,那范老丑醒木再一敲,由背袋里摸出一张鸡血涂的一样可怖的乌木面具,戴在脸上。又摸出一件红缎绣花短衣,一张黄纸符咒。手持扇子,挥动手帕。在厢房正中有节拍的跳舞着,还用“呜呜咽咽”的调子,念着娱神歌曲,行止怪异,不伦不类。

    那个一脸青色的林衣卿不露声色,在一旁解说:“众位,这就是传说中的巫舞,也叫傩戏,是一种远古时期流传甚广的巫术。巫术是人类通过对神灵鬼怪的想象创造出来的。这些鬼神被赋予人的形象,表情生动、性格各异。他们是神与人沟通的桥梁,承载着人们消灾祈福的美好愿望。”

    那面色如抽大烟似的范老丑,停止巫舞,接过话头,说:“有关巫术起源的传说,保存了洪水后人类余生的古老记忆,记录了古代人类生存繁衍、踽踽前行的艰辛历程。远古时代,人们对所处的世界所知有限,若遇到天灾困厄,便认为是鬼怪在兴风作浪,为了把恶魔赶走,他们戴上面目狰狞的面具,并举行隆重庄严的宗教仪式。随着时代的发展,巫术也不断衍变。原有的鬼神崇拜,内涵逐渐淡化,渐趋于兼具酬神与娱乐的双重功能,用于祭祀、葬礼、战争、戏剧等。或是被当成纯粹的装饰与艺术品。关于巫术和资料,或记载于古代典籍,或制作于各种器物,或融汇于舞蹈戏曲中,或刻制于高山峭壁之上。”

    说到这里,终于渐切主题,将话题引向蜈蚣山脉石壁上的符文壁画上来。

    范老丑得意洋洋地说:“估计众位已经明白,说白了,人类的恐惧大多源自无知,了解了也就见怪不怪。”

    在场的大多都是海岛渔民,莫说戏剧曲艺,就是大鼓评书也难得听上一段。对于远古洪荒的巫术巫舞,更是对牛鼓簧,不甚了了。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听这么击鼓传花似的解说,心中的恐惧和疑惑倒也释怀不少。

    范老丑说:“秦老板前日在深山古洞中所见到的符文壁画,包括那些悬挂的乌木面具,不过是古老先民的遗物。至于为什么出现在深山古洞之中,道理也浅显得很。上古部族,本就以穴居为主,这样的生存习性,即便是在进入木屋村落时代,也依然保持了很久。”

    左印堂忍不住问:“那我等进入山窟,为何幻影重重?”

    范老丑哈哈大笑,说:“那不过是巫婆神汉的些小法术,不足为奇。择日老朽带诸位深入矿洞,施法破解就是。”

    村长刘广举杯说:“范老前辈和林贤侄,几代傩戏世家,大小巫术,无一不精。破解那矿洞的巫法邪术,手到擒来,自不待言。祝秦老、左队长,再接再厉,马到成功。”

    酒局之后,说也奇怪,秦箫自从听了范老丑和林衣卿一唱一和似的解说,纠缠不去的梦魇竟似有所减缓。

    休整完毕,选了日子。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又带队云集于蜈蚣山脉矿洞前。自然的,这回还多了范老丑和林衣卿两个能歌善舞的戏子。小分队稀稀拉拉,直如一个戏班子赶堂一般。队员小憩修整,直奔矿洞。沿着山脉绕行了一段路,眼前的景色全然一变。那倾泻直下的飞瀑流泉,在婆娑点点的阳光下,像清虚宁静的空气一样清澈闪耀,阗然无声。

    范老丑见了松涛柏阵,飞瀑流泻,来了兴致,张口清唱了一段:“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众人见范老丑如此轻松,心情也稍宽慰下来。来到前日来过的矿洞之前,左印堂和陈香美点了火把。矿队众星捧月似的将范老丑和林衣卿围在中间,小心翼翼进入洞窟。

    通风数日,洞内的空气清新许多,也亮堂起来。颠倒垂挂的钟乳石,直如淋沥而下,又瞬间凝固的黄油一般。来到刻满符文壁画的石壁面前,借着火把的光亮,范老丑煞有介事地凝视观瞧,偶尔若有所思,表情怪异。林衣卿也紧趋在身后。很快又来到那组高高在上的彩绘面前,范老丑和林衣卿,双双站立不动,仔细观摩。

    秦箫等人又如梦魇一般,幻象重现。面具那肥润的红唇,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描绘着身不由己的宿命,让整个洞窟迅速瓦解沉沦,不可救赎。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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