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棉厂。
厂长张卫国，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
碍于情分和面子，他借给了赵建平八十万。
现在，钱，已经是被拿走了。
可赵建平要干什么，他是一点都不清楚。
越想，他心里就越觉得不安。
“那天，他张嘴跟我要两百万……”
张卫国想到，那一天，他还跟赵建平提了一嘴化工厂。
“化工厂刚交了一个单子，手里面有些钱，也不知道，赵建平去了没有。”
想着，他拿起桌上的座机，照着电话簿，拨出了一个电话。
片刻后，电话被接通。
“喂，老周啊，我张卫国，咋样啊，这几天？”
“啊，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这几天，赵建平找过你没有啊？”
“找过啊，他管你借了七十万？”
“我哪儿知道他干啥啊，他还从我这儿拿了八十万呢。”
“不给咋整啊，他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这么大人了，我还能真不要这个脸了？”
“啥？老陈也借了他五十万？”
“行，那咱几个碰个头吧，合计合计。”
电话挂断。
可张卫国的心里，却一点都没有踏实下来，反而越来越不安。
两百万，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比小数目。
这不是他们个人能拿出来的，都是以厂子的名义借的。
可是，有借，是要有还的。
如果这笔钱要不回来，对他们的厂子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现在即将面临改制，不好过的，不只是北机场，他们都不好过。
张卫国已经和化工厂以及轧钢厂的厂长联系过了，约定在他的办公室见面。
等待的过程中，他越想越觉得不安。
于是拿起电话，又拨打了北机场的电话。
……
北机场。
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这几天，这个电话已经响了好多次了。
技术部长孙勇和人事部长李军面面相觑。
“咋办？你接还是我接？”
他们知道，这电话，肯定是找厂长的。
可是现在，新老厂长都不在，有电话他们也不能不接。
这几天，他们已经接了好几个了。
除了有两个是询问订单的之外，其他的都是找厂长的。
老厂长赵建平从其他厂里借了钱，已经都换成物资，去毛熊国了。
这事，他们是知道的。
作为赵建平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他们的忠诚度可以保。
赵建平走的时候，还是他俩去送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购买物资，到国外发财。
说好听点，是为了救厂子。
说难听点，就是投机倒把！
所以，这件事，也没敢让其他人知道。
要是事情闹大了，两位厂长别说要被辞退，搞不好都是要坐牢的！
“算了，还是我接吧！”
人事部长李军接起了电话。
他是主管人事的，在沟通能力上，还是要强一些。
“喂，哪位啊？”
张卫国道：“我是张卫国，你是谁？赵建平呢？”
李军道：“您找老厂长啊？他有事出去了，您有什么事跟我说，等老厂长回来，我转告他。”
“出去了？去哪儿了？”
“有一比订单要谈，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他今天还在厂里？”
“在啊，早上还给我们开会呢。”
“那你们新厂长呢？那个谁……楚风是吧，他人呢？”
“厂长和老厂长一块儿去的，还没回来呢。”
“他俩一块儿去的？”
“是啊，您也知道，两位厂长是师徒，一起去也正常嘛。”
“行吧，赵建平回来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电话挂断了。
李军总算是送了口气。
这一次，又搪塞过去了。
可是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他和孙勇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颇为无奈。
……
国棉厂。
电话挂断后，张卫国也松了口气。
既然赵建平还在北机场，那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信任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数额巨大，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也不会这么紧张。
可是平静之后，又是深深的自责。
他觉得自己不该怀疑赵建平，更不该打这个电话。
“老赵待我不薄，我怎么能怀疑他呢？”
“唉，我真该死啊，让老赵知道了，他该多难过啊。”
可是电话，他已经打了。
国棉厂和轧钢厂的两位厂长，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目的，就是跟他商议赵建平的事情。
“算了，一会儿他们来了，我就装糊涂，把他们弄走算了。”
没过多久。
一名办事员过来提醒道：“厂长，化工厂的周厂长和轧钢厂的陈厂长都来了。”
“快，快请！”
不多时，两名中年男人，被带了进来。
张卫国，已经也已经烧好了水，正在泡茶。
“来来来，坐，尝尝我新买的碧螺春。”
碧螺春，是绿茶，味道比较淡，一般是年轻人比较爱喝。
像他们这样的中年人，一般爱喝红茶多一些。
张卫国也爱喝红茶，两位厂长，也喜欢喝红茶。
可是他却偏偏泡了一壶绿茶。
看似热情，其实，这是在送客，又不好明说。
周厂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先别呲我们走，有正事儿跟你说。”
“啥事儿啊？”
“嘿，你老小子装糊涂是吧？刚才咱不是约好了，要商量商量老赵借钱的事儿么！”
张卫国嘿嘿一笑，道：“嗨，说的是这事儿啊，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没事儿，老赵去谈买卖去了。要钱，估计是为了新订单，要填新设备。”
北机场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一些。
赵建平也是有本事的，当年还跟毛熊国的专家学习过，专业水平过硬。
这几年，厂子不景气，主要原因，在于设备老化，跟不上时代了。
赵建平跟上面要求过好多次拨款，都被拒绝了。
这事儿，没少跟他们抱怨。
张卫国也能理解。
可是老周却没好气道：“他们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新老厂长都不在，出去谈单子去了？”
张卫国一愣，疑惑道：“你怎们知道？”
“我怎们知道？废话，你说我怎们知道？前天我就打电话过去了，他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老陈也附和道：“我昨天也问过了，也是这么说的。”
这下子，张卫国怔住了。
心里原本已经放下的石头，再次提了起来。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不安。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出现。
赵建平，该不会已经跑了吧？
几个人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神中，他们都看到了类似的想法。
“咱们还是亲自去北机场一趟吧，咱仨加起来都两百万了，也不知道赵建平有没有从其他人那里借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得慎重。”
虽然说慎重，可他们都知道，自己还是草率了。
毕竟钱已经借出去了，要是找不到人，这些钱可就打了水漂了，他们几个都要负责任。
……
一辆车子，在北机场门前停下。
虽然还是上班时间，但这里却显得有些冷清。
没有订单，自然就没有事情做。
没有事做，自然就冷清。
“走吧，看看去吧，今天他赵建平不回来，我就在这儿死等！”
“对，非得堵到他不可，到底要问问他，要那笔钱是不是购置设备！”
三人进入了大院。
值班室的大爷见他们气势汹汹，也不敢拦。
他立刻打电话给了李军。
这几位厂长，他也是认识的。
车间内。
李军接到电话，脸都白了。
一旁的孙勇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问道：“咋回事儿啊？”
李军说道：“国棉厂的张厂长，化工厂的周厂长，还有轧钢厂的陈厂长，他们都过来了！”
“都过来了！到哪儿了？”
“已经进门了，一会儿就该道车间了。”
“靠！咋回事儿啊，不都安抚好了么！”
“他们肯定通过气了。”
“那咋办？”
“咋办？先应付呗，难不成实话实说？”
几分钟后。
三道人影，就已经进入了视线，直奔厂长办公室而去。
李军连忙迎了上去，客气道：“几位厂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我……”
“别废话，我找赵建平！”
“我们厂长出去了啊，还没回来呢。”
老周冷声道：“哼！咋天也是这么说的，咋得？老赵出国了啊？几天都回不来？”
听到出国二字，李军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是一点都没敢表现出来。
他笑道：“哪儿能啊，您真会开玩笑。”
“别废话，没工夫跟你墨迹。今天我们一定要见到赵建平，他不回来，我们就在这儿死等！”
……
天，已经黑了。
北机场早就下了班，
可这三位厂长，却还是舍不得走。
厂子里的灯都已经关了，只有厂长室的灯还亮着。
厂子里打饭，也是要付钱的。
他们三位待在办公室没走，也就饿到了现在。
倒不是说李军他们扣，舍不得一顿饭。
不管饭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几个早点走。
可是他也没想到，这几位这么能熬。
“咕~咕~”
张卫国的肚子早就饿了，他还有胃病，肚子一饿，就抽着筋的疼。
“咋办啊，怎么难不成真在这儿死等？我怕我真死在这儿！”
老周沉着脸，叹了口气。
“这赵建国真行，竟然把咱们几个晾在这里这么久！好小子，他以后别想再从我这里借到一分钱！”
老陈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比钱怎么办？”
赵卫国捂着肚子，思忖道：“我相信老赵的为人，他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他借了这么多钱，已经很出格了！”老周没好气道。
最后，还是老陈想了一个主意。
“我在北机场有个亲戚，一会儿我去他家问问，看看赵建国这几天到底在不在。”
“行，就这么办吧，走吧，饿得不行了！”
饥肠辘辘的几人，终于是走了。
躲在暗处的李军，也算是松了口气。
至于张卫国这边，他刚回到家，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
“老张，不好了，我亲戚说，赵建平和他那徒弟都不在，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什么！？”
张卫国惊呆了。
他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浓烈。
让他感觉一阵的毛骨悚然。
难道眼看北机厂倒闭，他们真的卷款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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