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想放手,但这个姿势确实有些奇怪,所以他还是放开了沈颜回。
沈颜回步调轻松地走到桌子旁坐下来,给皇上倒了杯水,笑着道:“坐下听我慢慢说。”
皇上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才踱步过去,坐了下来。
沈颜回想了一下,才想好了怎么开头,她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皇上难道不感到奇怪吗?德妃下的毒,只有周家的人才知道,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皇上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确实有此疑问。
沈颜回神色微冷,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的娘亲,曾经中过这种毒。”
皇上闻言,诧异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沈颜回深吸一口气,对皇上道:“在我外公去世,我爹让姨娘进门之后,我娘亲就病倒了,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承受不了这些事情,才生的病,而且大夫确实诊断她是因为郁结于心。”
“所以我一直开导娘亲,努力练功,开拓人脉,终于,娘亲没有了寻死的念头,可是,她的病情一点也没有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这个时候我便怀疑,我娘亲其实是中了毒。于是我切断了她所有的食物来源,亲自买菜,亲自做饭,时间长了,她的病果然没有再加重。”
“可是之前中的毒,却依然还在,于是我多年来一直在打听这种毒的来历和解药,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这种都是来自于摄政王府。”
“本来,我是没有机会进入摄政王府的,还是多亏了我的好姨娘,将我送了进去,使我成功偷到了解药。”
皇上听了,眼神闪烁了片刻,开口问道:“那你娘的毒,究竟是谁下的?”
“哼,可不就是我那好姨娘嘛!”沈颜回脸上满是讽刺。
“你姨娘?她是太后的人?”
“没错,”沈颜回眼神里闪烁着恨意,“我本以为,我那姨娘是摄政王的人,可是我在跟踪了她一段时间以后,却发现她和鸿跃楼来往密切,鸿跃楼是谁的产业,这个皇上肯定没有疑问吧?”
皇上点了点头,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眉道:“一个小小的妾室,竟然和太后有联系,那太后的目的,是在你爹?”
“没错,”沈颜回深吸一口气,“你们都以为左相在朝堂上一直持中立,不支持摄政王,也不支持太后,但实际上,他背后早就已经是太后的人了。”
“所以你因为这件事,一直痛恨你姨娘,痛恨你爹,更痛恨始作俑者的太后?”
沈颜回咬牙道:“我爹明知道给我娘下毒的是谁,但他却丝毫没有制止,甚至帮忙掩盖真相,自那个时候起,我就单方面断绝了我和他的父女关系。”
“我想杀了他,也想杀了那个女人,但是我娘现在是罪臣之后,如果我爹死了,那我娘的日子反而不如现在,所以我不能杀他,只能来找罪魁祸首算账。”
皇上看她情绪有些失控,不想让她沉浸在回忆中,于是转移话题道:“但你知道太后在后宫和前朝沉浮多年,心机深沉,不好对付,所以便想了这一招借刀杀人?”
“没错,我一开始不想告诉皇上,是想着这是我的私人恩怨,过程变数太多,所以不想让皇上牵扯进来,反正不管摄政王如何对付太后,都是对皇上有利的。”
“只是没想到,摄政王出手利落一招致命,将皇上牵扯进来,那便相当于将后宫争斗扩大到了整个朝堂,我估计明天他就会和众位大臣联合上书,逼着太后归还政权于你。”
“想来摄政王也是着急了,今年的科举前三甲,都是李延年举荐之人,摄政王不知道李延年已经投奔皇上,恐怕还以为是太后占尽了便宜,我不过是给了摄政王一次出手的理由罢了,即使没有我,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对皇上倒是一件好事,完全不用自己出手,便扳倒了太后,朝中又有礼部尚书支持,窦怀生这次成绩也不错,想来入仕也是迟早,形式对皇上越来越好了。”
沈颜回嘴角嗔着一丝笑容,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
皇上见她喝得痛快,双唇在茶水的滋润下,泛着粼粼波光。
皇上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脸,和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他奇怪于自己的反应,但也只能归因于自己口渴,于是也喝了一口自己杯里的水。
他抬头对沈颜回道:“那就预祝你预言成功。”
第二天上朝,便只有皇上一人,帘子后面的太后始终都没有出现。
而皇上也是面容憔悴,仿佛有什么心事,一夜都没有睡过。
有些没有得到消息的大臣,只能茫然地在心里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不等他们奇怪多久,等待已久的摄政王便为他们解开了谜题。
只见周镇海走到了大殿中心,拱手对皇上道:“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准。”
“臣要弹劾当今太后!”
只一句话,便炸得整个朝堂议论纷纷。
且不说摄政王和太后的关系,单就太后的势力,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是比皇上还厉害的存在。
即便摄政王和太后在朝堂势不两立已久,表面也一直对太后恭敬有加,今天能如此直白的弹劾太后,莫非是已经成竹在胸?
且不管周围大臣心里如何猜测,皇上却早已有了准备。
他有气无力地道:“说吧。”
“臣要弹劾太后,在后宫擅用巫蛊之术,甚至危害当今圣上的龙体,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罪无可恕!”
周镇海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震惊了所有的大臣。
巫蛊之术?危害龙体?
这这这……
这时,礼部尚书李延年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摄政王所言太过匪夷所思,臣认为不可妄下结论,还望陛下三思。”
周镇海站直了身子,面对李延年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本王胡言乱语吗?”
李延年恭敬地说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后对皇上怎样,大家都有目共睹,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的。”
“哼,”摄政王巴不得有人质疑,于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宫里前两天闹鬼之说纷纭,所以本王特地从外面请了巫师到宫里驱鬼,巫师明确地指出,太后宫里有邪祟,于是带着皇上前去捉鬼,果然从太后的宫里翻出两个小人,其中一个便是写着皇上的名讳,皇上更是亲眼目睹,难道这还有假?”
众位大臣听了,心里一惊,纷纷偷窥着皇上的脸色,皇上也适时地露出悲痛的表情,众人一看皇上的样子,便又信了几分。
兵部侍郎赵信见状,立马站出来,跪下道:“启禀陛下,当初太后垂帘听政,是因为陛下登基时年岁尚小,眼下陛下已经成年,太后于情于理,都应该归还政权。”
赵信此话一出,朝堂上有一多半的大臣全部跪下来:“恳请太后归还政权。”
在跪倒一片的人中,唯独周镇海站在中间,面露倨傲之色,她因为身份特殊,不便参与此事,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是他一手操控的。
皇上见状,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兴庆宫内,传旨的太监说完,便跪在地上,在一片静默之中,不敢抬头。
然而太后却没有多少犹豫,她抬了抬手,对兰溪道:“去拿玉玺来。”
兰溪咬了咬牙,转身拿来玉玺,递给了传旨太监。
太监拿了玉玺,便匆忙离去。
兰溪看着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太后:“太后……”
太后听见她谨小慎微的声音,冷冷地笑出了声:“怕什么?我的好哥哥以为他这样就赢了吗?且让他得意一阵,哀家要先收拾一些小喽罗,早晚有一天,哀家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紫宸殿内,皇上拿着太监带来的玉玺把玩,玉玺是整块和田玉,上面雕刻着盘龙,玉身上是复杂的云纹。
就是这么一块小小的玉石,便可以主宰天下人的命运,也成了所有人的趋之若鹜的东西。
沈颜回来时,便看到皇上手里拿着玉玺在发呆。
“怎么?受宠若惊了?”沈颜回在他旁边坐下来,将两坛酒放在桌子上。
皇上看见酒坛,嘴角一勾,轻笑道:“你想干什么?这要是让苏祥知道了,又要唠叨我了。”
沈颜回揭开一坛酒,自顾自倒了一杯故意说道:“我今天高兴,喝两杯,又没说要给你喝。”
皇上挑眉:“你今天高兴,所以故意到我面前来喝酒,就是为了馋我?”
沈颜回笑了,她给皇上也倒了一杯:“那你就少喝点,只要不喝醉,我就不告诉苏祥。”
皇上求之不得,他端过沈颜回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清酒入喉,他感到了久违的痛快。
沈颜回也喝了一杯酒,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皇上脸上的笑意微敛:“我在想,小时候受尽屈辱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也能走到这一步?”
“受尽屈辱?”沈颜回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皇上依然看着手中的玉玺,然而目光却渐渐飘远:“我的母妃,当年有过想当长一段宠冠六宫的时间,只是,她的荣耀,我半分也没有享受过,而她失宠后的苦难,我却尝了个遍。”
“当时先皇已经完全忘了他曾经宠爱过的妃子,更不知道,他还有个在冷宫出生的儿子。可是,那些曾经被母妃夺过宠爱的女人,却都记得。”
“所以,我便成了她们泄愤的工具,她们指使自己的儿子对我拳打脚踢、百般折磨,每次只剩下一口气,等我养好了伤,在进行下一轮的折磨。”
“没有人敢管他们,也没有人肯管,毕竟,我只是一个身处冷宫,被皇上遗忘的妃子所生的孩子,完全被有必要为了我,去得罪那些尊贵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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