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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色彩重新填充进画面, 叶槭流缓缓睁开眼睛,从记忆回到现实。
短暂的余味残留在舌尖上,他沉默几秒, 抿去嘴里糅合了苦涩和痛苦的残渣, 将南丁格尔传递来的情绪全部摈除在外。
过去的时间看似漫长, 更多的只是记忆带来的错觉, 实际上现实里仅仅过去了短暂的一瞬。
通过南丁格尔的记忆,叶槭流已经了解了阿奎利亚镇上发生的绝大部分事情,目睹了南丁格尔的结局后, 他也知道了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在知道罗塞莉变成了巢中之母后,南丁格尔唯一的愿望就是去见她, 去唤醒她, 去回到她身边,
然而龙卷风袭击发生在五年前,现在的阿奎利亚镇依旧停留在五年前, 不难看出,南丁格尔并没有成功唤醒罗塞莉。
而在叶槭流看来, 从罗塞莉变成巢中之母开始,南丁格尔就没可能唤醒她了。
罗塞莉身上发生的异变,本身就是疯狂和扭曲的一种体现,异变开始时,她就已经发疯了,哪怕南丁格尔站在她面前,她也不可能认出来。
于是南丁格尔的遗物最终也被巢认为是杂质, 排进了用于排泄废物的红酒湖, 被奥格在湖畔无意中拾到。
现在能够明确的只有一点……叶槭流轻轻吸了口气, 听着帐篷外传来细碎的木柴燃烧声。
罗塞莉并不想让任何人离开阿奎利亚镇, 而连南丁格尔都没有唤醒她,他当然也不可能。
所以想要让奥格离开小镇,他必须要杀死罗塞莉。
圣杯教会丢进阿奎利亚的四个使徒候选者,两个被奥格杀死,一个不知所踪,不过既然巢中之母包裹着这座小镇,越是调查就越容易刺-激到她,对方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一个第四等阶就这样被轻松解决了,罗塞莉最少也是半神,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第七等阶,距离进入漫宿只有一步之遥……
另外,从我和飞蛾打交道的经历来看,或许他们不会时刻关注,但当眷属死亡时,他们必然会投下视线,所以我也要考虑杀死罗塞莉后面对赤杯的情形……
想到摆在面前的死局,哪怕叶槭流面对过更危险的情形,也觉得有些心情沉重。
他摆摆手让布莱克出去,大部分意识仍然关注着奥格那边。
这个目标看起来似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但在咀嚼过南丁格尔的记忆后,叶槭流也从这个绝望的局面中窥探到了一丝出路。
无论是从巢中之母的角度,还是从她本身的性格来看,罗塞莉都没有多少战斗力。“巢”存在的意义是孕育胚胎,而不是清除敌人,之前对奥格的攻击,也更像是罗塞莉受到攻击后本能的蠕动。
只不过,身为高等阶的天命之人,哪怕是本能的蠕动,也足以绞碎在她体内的绝大多数敌人。
除此之外,导师会把几个使徒候选者丢过来,不可能是好心给巢中之母送食物,毕竟如果罗塞莉能够晋升到漫宿行者,她也会成为导师的大敌。更可能是导师不知怎么知道了巢中之母的情况,于是才有了之后的种种决定……也就是说,在他看来,这个等阶的天命之人应该可以给巢中之母带来一点麻烦,这样来看,罗塞莉应该没有达到第七等阶……叶槭流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墨绿桌面,将环绕在狗狗身边的【活力】卡牌拖进卡槽,赐予给奥格。
【活力】
【让人身心振奋的力量,并不一定要通过运动获得。】
这一类卡牌和【神秘气氛】一样,拥有着一些微弱的效果,叶槭流之前尝试过,效果大约是让人在通宵后仍然精神抖擞,全身力量充沛,布莱克每天都能量产半桌面,和他量产【神秘气氛】的速度有得一拼。
虚弱的身体里渐渐涌上了力气,叶槭流松开扶着窗台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至圣所。
感官不再被玫瑰花香迷惑后,至圣所的神龛也展现出了真实的模样,石壁表面黏附着鲜红的血肉,圣杯背后的甬道漆黑一片,随着肉壁蠕动,喷出湿热的腥气。
在南丁格尔的记忆里,至圣所的下方就是教堂的地下墓穴,也是罗塞莉变成巢中之母的地方。
叶槭流手持手杖,一手按住圣龛的平台,将手杖探向甬道的深处,等待了几秒,并没有感觉到手杖上传来任何收缩的力量。
果然罗塞莉已经离开了这里……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叶槭流的意料。
至于罗塞莉现在在哪里,他也不是毫无猜测。
在疯狂的情况下,罗塞莉只会依赖本能行动,教堂留给她的印象绝对不会有多美好,所以她最有可能返回她的家,毕竟那里才是她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奥格能够安全地进出教堂,而没有遭受攻击——在罗塞莉离开后,这个她绝对不会回来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收回手杖,叶槭流转身离开教堂,回到了街道上。
猩红的肉块和黏膜附着在地面上,墙角堆满了缠绕着跳动血管的血肉,叶槭流向着小镇边缘望去,看到了一个完全由血肉组成的庞然大物,各种各样的器官令人不舒服地纠缠在一起,散发着令人生厌的气息,哪怕是最疯狂的想象,也无法描绘出这东西的形貌,它只会存在于人最深的噩梦里。
叶槭流望着这座完全扭曲的房屋,转头望了眼教堂后的红酒湖,接着收回视线,没有浪费时间,冲向了血肉巢穴。
……
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响起,罗塞莉在睡梦中迷蒙地听见了这道声音,她翻了个身,眼皮困倦地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很困,想要一直睡下去,回到梦乡之中,刚刚她好像做了个美梦,梦里充满了她喜欢的东西,让她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
而且外面还很黑,她还不用醒。
南丁格尔要到天亮之后来,如果她现在醒了,就要等好久好久,才能见到南丁格尔。
好久好久,久到钟里的小鸟弹出来。
罗塞莉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她经历过。
有一次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在天空亮起来之前就醒了过来。周围静悄悄得像是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她谁也不在,没有其他会呼吸的生物。
她忽然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可是她想要从窗口爬出去时,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蜷缩在窗台下,等着钟上的针转过了一圈又一圈,等着心脏跳动了比落叶还多的次数,等着金色的光线从窗台上滑下,在地板上一格格爬行,爬到了房门前,门把手拧动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南丁格尔站在门外。
看到她的瞬间,罗塞莉突然不害怕黑暗了。
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扑到南丁格尔的身上,紧紧抱住她的腰,仿佛消失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
那之后,罗塞莉再也不会在天空亮起来之前醒来。
看不到南丁格尔的黑暗太过可怕,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等待天亮了。
所以当梦中的赤红杯子告诉她,可以让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南丁格尔时,罗塞莉没有犹豫地选择了相信。
“你需要承受很多痛苦。”赤红的杯中传来了虚幻的轻笑声和水波涌动声。
“但我可以见到南丁格尔,是吗?”罗塞莉问。
“当然。”赤色的杯子说。
杯口向下翻转,无穷无尽的鲜红血水从中涌出,浇在罗塞莉的身上,罗塞莉闭上眼睛,鲜血渐渐淹没了她的身体,将她染成红色。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似乎也不再遥远,而是变得越来越近。
罗塞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一点也不像是梦,赤红的杯子说她会很疼,它说的是真的,在这个梦里,罗塞莉从没有停止过感到疼痛。
她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大,皮肤渐渐消失了,只剩下鲜红的肉块,细小的血管包裹着血肉,就像是花瓣包裹着花蕊,而每一点身体上的变化,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痛苦。
但这样很奇怪吗?罗塞莉不觉得。
她只是在变成另一种东西,就像她可以活在任何人的身体里,她可以把所有人连接在一起,带给所有人快乐和幸福。
罗塞莉想,要是南丁格尔也在就好了,她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在一体。
滴答。
她听到了人们的饥饿,感觉到了他们的欲望和痛苦,于是她从她的身体里结出果实,将她的果实,她的孩子,她的肉身,分享给所有人。
这个过程也很疼,但罗塞莉能够理解。
人们摘下玫瑰时,玫瑰也是会疼的,所以她只会收集枯萎的花苞。既然她把自己变成了玫瑰,她当然也会疼。
滴答。
可他们明明渴求着她,却又会突然变得愤怒和痛苦,他们拿着锋利的东西冲过来,咬着牙,红着眼睛,像是要赶走她。
他们谴责她带来了诱惑……诱惑?是这个词吗?罗塞莉不太理解。
但没关系,她不介意为此承受更多。
滴答。
果实可以满足人们的饥饿,花香可以带给人们精神愉悦,她撑开了堵住教堂的石头,将整个小镇全部吞进她的身体,确保大家不会离开,让小镇依旧沐浴在阳光和玫瑰花下,就像她和南丁格尔记忆里那样。
为什么南丁格尔会离开,罗塞莉至今也想不明白。
不过她想,或许是因为小镇不够好,所以她要把小镇变成南丁格尔也能够安心住下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
为了让南丁格尔回来时能够看到,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珠像是雨一样落下,溅起一圈圈涟漪,几滴水珠滴到了罗塞莉的身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凹陷,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却不愿意这么早醒来。
她感觉到微弱的冷风吹进来,让她觉得有些冷,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是窗户没有关好吗?
窗户被打开了,她的身体被打开了,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抱在怀里的剪刀,突然拽了出去。
罗塞莉猛地睁开眼睛。
剪刀被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抓住,在她来得及看清之前,忽然从手钻进来的地方缩回,飞一样消失在她眼前。
她的剪刀,南丁格尔给她的剪刀……
罗塞莉呆滞了一瞬间,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淡紫色的光芒闪烁几下,迅速消失不见,被强行打开的肉壁立刻开始合拢,深红色肉壁一重重掩下,只是一刹那,就看不见剪刀的银光了。
有人打开了她的身体,抢走了南丁格尔的剪刀。
巨大而恐怖的血肉巢穴不再沉寂,猛地沸腾起来,一根根粗大的血管漫天挥舞,仿佛一根根黏腻的触手,血液从肉团的缝隙喷溅出来,血雨倾盆而下,几乎同时,血肉如同潮水般涌动起来,掀起了巨浪般的狂潮,小镇被笼罩在浓郁的阴影下,显得灰败而渺小。
嘶吼声,呓语声,哭泣声,尖叫声,无数疯狂可怕的声音交错响起,回荡在小镇的每个角落,巢中之母挥舞着触手,向着小镇边缘蠕动,肉团上裂开了数之不尽的细小裂缝,像是一张张没有牙齿的嘴,每一张嘴都在发出恐怖的哭泣声,仿佛要将人拽进无法逃离的噩梦。
触手张扬间,巢中之母已经来到了红酒湖畔,在荡漾的湖水前停了下来,似乎有所迟疑。
虽然整个红酒湖也被包裹在肉壁里,但巢穴仅仅是贴着周围的山壁和森林,并没有触碰到深红如血的湖水,像是刻意避开。
但迟疑没有持续没几秒,巢中之母再次动了起来,巨大的巢穴忽然向前蠕动,滑入了湖水之中。
接触到湖水的瞬间,剧烈的沸腾声在湖上响起,爆发出血肉烧灼的臭味,空气一瞬间变得滚烫,朦胧的白雾升腾而起,迅速弥漫了整个湖面,一时间,湖面上白雾氤氲,看不清雾中的任何情形。
仿佛哭泣的尖锐叫声陡然拔高了一阶,震得周围的山壁都开始摇晃,水波激荡,掀起了一道道血浪,浓雾中,隐约能看见一道巍峨庞大的阴影在湖水中沉沉浮浮,越来越远。
一块块腐蚀焦黑的肉块从巢中之母身上掉落,不断沉入湖底,随着她不断向着湖的对面游去,她的身体也在不断消融,表面的血肉更是已经碳化粉碎,露出鲜红跳动的内里。
然而半神的生命力足够强横,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死去。
浓郁的血色在她的身后扩散开,将湖水染成更深的红色。
水波“哗啦”一声分开,一只血肉模糊、白骨上缠着肉丝和血管的手猛地冲出湖水,抓住湖岸的泥土。
叶槭流从湖水里爬上岸,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转身看向身后湖水里正在追来的巢中之母。
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完好的部分,因为湖水的腐蚀,游过整个红酒湖后,几乎就是一具缠着碳化的血肉的骨架,衬衣长裤和披风也已经破破烂烂,只剩下荆棘玫瑰的冠冕还歪歪斜斜压在金发上。
但和巢相比,他现在的形象甚至不算凄惨。
叶槭流沉默地望着在湖水里惨叫、哭泣、翻滚的巨大肉团,高高地举起了右手,只剩骨架的右手里,握着一把表面腐蚀了一层的剪刀。
他刚一举起剪刀,湖水中的巢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向着湖岸冲来。
在巢中之母登岸之前,叶槭流挥动手臂,将剪刀投掷了出去,丢到她的身上。
剪刀落下,巢穴上立刻张开一道肉-缝,将剪刀吞了进去,保护在不会被腐蚀到的位置。
拿回了剪刀,巢中之母终于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她调转方向,沉入腐蚀性的湖水,重新向着湖对面的小镇游去。
在她转向的同时,叶槭流微微吸了口气,虚幻重叠的光辉在掌心流转,一把枪和闪烁着银绿光芒的子弹突然出现在手中。
他保持着机械般的高效和精准,打开弹匣,将“残缺之牙”放进去,上膛,瞄准,手指穿过扳机护环,扣下扳机。
银绿色的流光从枪口飞射出来,掀起了磅礴的气浪,掀起了激荡的狂风,掀起了螺旋形的金属风暴。
湖面被风暴分开,巨浪排空,子弹穿过飞溅的水花,在巢身上撕裂开巨大的伤口,血泉从伤口喷出,冲上数米的高度。
巢中之母疯狂扭动身体,发出尖锐的哭泣声,伤口周围,细小的血肉像是虫子一样不断蠕动,试图和周围的血肉融合,忽然银绿色光芒闪过,血肉立刻裂开,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切断,蠕动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被“残缺之牙”撕裂的伤口难以愈合,只会血流不止,在愈合之前会一直流血。
越来越多的血从伤口喷出来,然而巢中之母没有回头,依旧向着小镇的方向游去。
奇诡的紫色光芒从伤口间闪过,同样的光芒出现在叶槭流的掌心,靠着开启空间,“残缺之牙”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浓雾的身影也变得模糊,“残缺之牙”的负面特性正在生效,也让奥格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无法愈合。
叶槭流重复之前的动作,装弹,上膛,瞄准,扣下扳机。
子弹再一次挟着金属风暴命中目标,在巢中之母身上撕裂出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的身躯因为痛苦而剧烈痉挛,哭泣声在群山之间层层回荡。
子弹再一次回到叶槭流的手中,他却没有再把子弹装进枪里。
注视着远处的肉团,叶槭流慢慢松开手指,放下了手。
枪和子弹同时从他手中消失,变成卡牌回到了桌面上。
他从桌面上取下“钢与银”,滚烫的银链落入掌骨,在白骨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紧接着,银链上窜起了火焰,火焰沿着银链流向奥格的身体,金红的焰光在骨架上流动,他的身体也在火焰中重铸,逐渐恢复了原本的轮廓。
用“钢与银”配合杯之影响重铸完身体,叶槭流身上原本还算强横的气息又一次虚弱得趋近于无。
他轻轻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收起“钢与银”,带着掩饰不去的虚弱和疲惫,抬头望向眼前的湖水。
湖面上的浓雾渐渐散去了,巢中之母的身影也清晰了起来。
她看起来比之前小了许多,气息也微弱了许多,仍然在不断失血,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叶槭流无声望着湖面,手腕微抬,打了个响指,身影从虚幻光华中消失,出现在了巢中之母的身上。
巢中之母并没有对他的接近有什么反应,只是盲目地往着湖畔的小镇游。
一波波混着血的湖水拍打在湖岸上,将破破烂烂的肉团推上了岸,肉团翻滚了半圈,便像是没有力气一样停下来,静静躺在湖岸上,像是腐烂的巨鲸尸体。
不加任何防护游过一整个硫酸湖,又重新游回来,没有生物能够在这之后还活着。
然而赤杯也是生命之母,她的眷属会拥有强大的生命力,等阶越高,生命力越是旺盛,因此巢中之母还活着。
纤细的古铜色藤蔓从叶槭流的袖口钻出,缠绕着他的手指,鲜红的血丝在藤蔓上浮现,在玫瑰刺尖凝聚成血色。
古铜色藤蔓相互缠绕纠结,渐渐勾勒成型,变成了一把长满玫瑰花苞的长剑。
叶槭流握住长剑,对准下方的肉团,一剑刺入血肉。
血肉破裂,汁水四溅,血液全部被长剑吸收,藤蔓上的血丝越发娇艳,剑身上缠绕的玫瑰花齐齐绽放。
叶槭流低下头,望着脚下的肉团,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不久前色彩暗淡的记忆。
……
南丁格尔发疯一样想要进入小镇。
罗塞莉就在小镇里,虽然她看不见,但她知道,罗塞莉就在那里。她一次次冲向小镇的入口,撞进看不见的肉壁,她竭尽全力往肉壁里挤,想要进入小镇。
可每当她挤进肉壁,周围的肉块都会震颤起来,柔韧的肌肉不断蠕动,将她从肉-缝里排出去。
她尝试了无数次,每一次,她都会被肉壁排出来,最远的一次也没有触碰到小镇入口的路标牌。
救援人员可以自由进入小镇,小镇的居民也可以回去,唯独南丁格尔被拦在了小镇外,仿佛她的进入会给罗塞莉带来疼痛。
她也尝试过用力破坏堵住入口的肉壁,她是踏上奥秘之路的天命之人,哪怕灯并不擅长战斗,她也绝对不是毫无力量。
可任凭南丁格尔怎么尝试,她都无法剖开罗塞莉变成的巢。
她的意志已经陷入了沉睡,虽然她的想法和镇上的所有人共通,但他们无法逆向将想法传给罗塞莉,罗塞莉并不知道她在等待的人已经回到了小镇。
而作为杯之奥秘聚集而成的巢,任何其他道路的奥秘都会罗塞莉产生伤害,所以她会本能地排斥南丁格尔,成为天命之人的她的确会让罗塞莉疼痛。
阿奎利亚镇就像是一个雪景球,被罗塞莉包裹在内,永远定格在玫瑰花盛放的时节,不受外界变化的影响。
她进不去小镇,也唤不醒巢中的睡美人。
救援队在不久后离开了小镇,他们有些好奇为什么组织他们的女士呆呆地坐在小镇外,却从不踏入其中。
“或许是小镇上有她不敢见的人?”其中的年轻人开玩笑。
离开营地前,他们看到那位女士忽然站了起来,发疯一样冲回了营地里。
南丁格尔神经质地在行李里翻找,行李箱被她开膛破腹,所有内脏都被粗暴地扯了出来,终于她在衣服底下翻出了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盛着小半瓶透明无色的液体,有种粘稠又轻盈的质感。
这段时间,南丁格尔一直在想进入小镇的办法,从自己脑中的知识里寻找答案。
而这个小瓶子里的液体就是她找到的答案。
她会让罗塞莉感到疼,是因为她开启了灯之道路,成为了天命之人。
那么如果她不是,她又怎么会被罗塞莉拒绝?
过去的探索和历险中,南丁格尔也获得了一些神秘物品,大部分被她卖掉,小部分留下备用。
这个小瓶中盛放的是一种罕见的毒药,一滴就足以让人融解成影响,不留下任何痕迹,哪怕是天命之人,也会被融解掉全部奥秘。
想要进入罗塞莉的心脏,她只能放弃艰难获取的道路和力量。
放弃她离开小镇的理由,放弃她撕裂血肉才长出的翅膀,放弃她的余生和未来。
掌心的小瓶子仿佛在发烫,南丁格尔拔掉小瓶子的瓶塞,将毒药一饮而下。
“我会……”她喃喃说,“我要来找你了。”
如果她已经没有了愿望,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无法放弃的欲望,她又怎么能够继续向上攀升?
在这场勇敢者的游戏里,她除了赌上一切,没有别的选择。
锥心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南丁格尔能感觉到她的力量正在如融雪般消失。
她向着罗塞莉的巢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她又虚弱了一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融解,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越来越缓慢。
荆棘一点点刺入南丁格尔的心脏,她一步步向着罗塞莉走去,仿佛感觉到那刺越插越深,她生命的血液也随着刺渐渐溢去。
夜莺心脏里的血能够染红玫瑰吗?
南丁格尔不知道。
她摔进柔软的血肉,肉壁温柔地张开,将她吞入巢中,与罗塞莉融为一体。
……
红酒湖畔。
血肉在“夜莺与玫瑰”的力量下枯萎,汇聚成一片片柔软的深红,从长剑刺入的伤口飞出,如同猩红的玫瑰花瓣,片片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