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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首都伦敦裁决局的总部大楼里有一台不为人知的电梯, 仅仅能够从伦敦裁决局总监的办公室直达,也因此,平时鲜少有人会使用这台电梯。
此时电梯轿厢正悬在电梯井里, 一路迅速往下行去, 伴随着轻微的钢缆绷紧声, 轿厢稳稳地停在了地下的某一层。
索尔·马德兰走出电梯,灯光洒在眼前纯白无色的走廊上, 走廊的两侧墙壁全部都是大片的玻璃, 某种闪烁微光的黑暗流质覆盖在玻璃表面,缓慢地在玻璃上翻涌移动, 呈现出虹般奇异的色彩,让人无法看清玻璃后的景象
马德兰目不斜视,沿着走廊大步向前走去,走到尽头的一扇门前, 经过几道检测,他深入了这片庞大的地下区域的核心。
走到这里, 科技感已经不复存在,眼前伫立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扉,马德兰握住门把手, 把手上的古银色花纹顿时亮起,发出耀眼的金红色光芒, 随即冰冷的金属在高温中熔化, 门扉无声无息坍塌下去,露出了粘稠的漆黑液体。
漆黑黏液在门的位置不断翻腾涌动,散发出一种诡异而莫名的气息, 走廊上的灯光似乎也无形之中黯淡了一些, 像是被这怪异的黏液吞噬了。
马德兰并无奇怪地放下手, 迈出一步,沉入漆黑液体之中,涌动的黏液包裹住他的身体,将他整个吞没。
门后,黑发灰眼的男人从漆黑液体中浮现,迈步走了出来,一根根拉长的黑色丝线黏在他的身上,直到马德兰走出一步,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没有在他身上残留下半点漆黑液体。
和门外不同,门里的空间被漆黑的物质包裹在内,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墙角都覆盖着厚厚的漆黑液体,房间中央的天花板上,一盏巨大的白骨吊灯垂下来,烛光晃动摇曳,在蠕动的漆黑墙壁上照出可怖的影子。
吊灯下方是一张巨大的沙盘,稀奇古怪的连锁反应装置陈列在沙盘上,充分利用了沙盘上的每一寸空间,看起来和这个诡异的房间格格不入。
马德兰之后,几个裁决局高层也跟着他鱼贯而入,他们汇聚在这座鲁布·戈德堡机械边,保持安静,望向沙盘上的连锁反应装置。
3级启遗物“奥斯曼的疯狂机器”,这件遗物最早出现于14世纪,在六十多年前被移入伦敦裁决局的地下,依靠这件遗物,之前的几任伦敦裁决局总监做出了许多规避危险的明智决策。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说话的现任伦敦裁决局总监,虽然神情凝重,但他的语气还算轻松,“既然我们都担心这一切或许过于巧合,就让这件遗物告诉我们答案吧。”
说完,他伸手拿起了一枚小钢球,放进了连锁反应装置的起点,开口说道:
“几名裁决局警探在下伦敦发现了怒银之刃的藏身之地。”
小钢球落入装置的起点,沿着轨道向前滚去,撞上了一处阀门,阀门上方瞬间投影出一副画面。
浓郁的雾气中,一辆马车从街道上踢踏走过,穿着老式警察制服的警探坐在马车上,状似无意地观察四周雾中的建筑物,忽然,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僵硬,接着收回了视线。
阀门被触动,清澈的水流瞬间流出管道,流到下一处节点,忽然卡住不动了。
“存在刻意引导?”有人凝重地问。
房间里的气氛染上了紧张的气息,马德兰垂眸思索一瞬,抬手将装置复原,重新放下小钢球,声音低沉地说:
“几名裁决局警探接到在下伦敦巡视的任务。”
小钢球蹦跳着滚出去,新的画面投影在空气中。
黑发紫眼的年轻人带着身后的五个警探寻找马车夫,等几个人全部离开,他往自己的脸上戴了一枚半边的骨白面具,面孔瞬间发生了改变,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复古西装,走了一段路,他跳上一辆马车,很快和马车一起驶入迷雾之中。
随着连锁反应装置的运作,更多的画面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形容陌生的男人被一名金发绿眼的美丽少女拦住,听到她提及拿小刀拦住她的人,男人眸色渐深,翻手递出了一把黑色小刀,让少女辨认;
身形微胖的深红色头发女人出现在画面中,和刚才的金发少女达成了交换身份的约定,两个人的形象也瞬间改变;
之前的女人她面带愤怒和畏惧地走出管理局大厅,低头看看手中登记表上的地址和钥匙,来到一处被称为“布丁巷”的小巷,打开了门;
手持马鞭的警察慢悠悠地来到布丁巷,敲响了一扇房门,门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望向“警察”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警觉和不安;
……
一连串画面之后,“蝴蝶之夜”酒吧里,黑发紫眸的年轻人和文质彬彬的棕发青年边喝酒边聊天,提及了尚未交稿的剧作家,最后两个人决定明天去找人。
中间还追溯到了一些其他的场景,比如裹着斗篷的刃教刺客匆匆离开游乐花园,但这些画面都无法触发下一步连锁反应,导致连锁断开。
这幅画面消失之后,裁决局总监放下手,望向其他人:
“我想看到这一步应该足够了,目前的这些场景已经能够证实这次发现背后不存在刻意引导。”
连锁反应还在继续,但再往下看下去,大概就要追溯到这个已经在伦敦裁决局声名赫赫的年轻人来伦敦的理由了,那就和他们想知道的没有关系了。
“奥斯曼的疯狂机器”可以重现一次事件发生的过程,检测与事件相关的节点是否存在他人意志的引导,只有事件是自然发生、当事人行动完全出于个人意愿、仅仅是概率作祟的情况下,连锁反应装置才能够正常运行下去。
可惜这件遗物的负面特性太过严重,每次使用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使用条件也很苛刻——只能检测已发生的事,不能检测未发生的事等等——而且无法观测到第六等阶以上的高等阶强者,因此裁决局平时只是把它保存在地下,基本上只在进行重大决策前使用“奥斯曼的疯狂机器”进行最后确认。
也因为这些限制,裁决局不可能通过重现“裁决局抓到了一个刃教刺客”的发生过程来找出刃教藏身地点,因为怒银之刃惯用命令的方式来驱使刺客,推导过程也会因为这种他人意志的引导而中断,而且如果不知道中断原因,很难像刚才这样重新开始推演。
大体上,这次能够发现刃教藏身地,完全偶然和好运作用的结果。
得出这个结论,房间里的空气轻松了少许,唯独马德兰神情没有变化,自顾自复原了装置,将小钢球放回原点,再一次松手,让小钢球落入轨道。
“铛!”
清脆的敲击声中,马德兰没有表情地说:
“裁决局警探叶槭流目睹威灵顿公爵变成了龙。”
周围的裁决局高层收起了笑意,纷纷意识到什么,将注意力放回“奥斯曼的疯狂机器”上。
刚才的推导过程再次重现,在极度寂静之中,追溯到威灵顿公爵的连锁反应无一例外断开,追溯叶槭流的装置则顺利地运行了下去,一幅幅画面交替呈现,有叶槭流沿着地下河漂流到水晶宫外,有叶槭流站在满地失去意识的失踪者之中,接着推导过程断开。
马德兰很有耐心地重来了一次,这一次所有人看到叶槭流询问其他警探要不要去看表演秀,看到叶槭流听剧作家说想去水晶宫,看到叶槭流第一次来到下伦敦……
“你永远不能放下你的怀疑哪怕一秒,索尔,”看到马德兰放下手,裁决局总监摇头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试试看相信别人一次不好吗?”
马德兰抬起头,铁灰色的眼睛映着烛光,像是流动的水银,冰冷而令人生畏。
“一次轻信足以造成无法承受的后果,”他说,“我不希望让我的下属为我的错误判断付出代价。”
……
离开剧院后,叶槭流也在午休结束前回到了裁决局。
经过漫长的巡查,叶槭流总算把藏身地的范围缩小到了一个极小的圈里,运气好的话,这两天就能够找到准确地点,因此他也稍稍放松下来,见缝插针地摸起了鱼。
如果找到怒银之刃的藏身地,以马德兰展现出来的决心,裁决局绝对会有一次大行动,叶槭流很清楚到时候就要直面刃教刺客了,而这一次他不可能继续置身事外。所以他现在不让自己绷得太紧,通过放松调整心态,做好联合行动的准备。
不过叶槭流的放松是在为激战做准备,罗密欧和朱利安的放松……大概就真的只是放松。
“莫里亚蒂先生”端着茶,站在门边,旁观茶水间正在上演的喜剧,抿了口茶,转头问一旁的罗密欧:
“不用阻止吗?”
罗密欧看乐子看得眉飞色舞,闻言立刻摇头:
“什么?当然不!那可是家庭时间!”
茶水间中央,朱利安被人群簇拥在中间,头上戴了一顶生日帽,脖子上挂着花环,面前的桌上是一块巨大的生日蛋糕,蜡烛插得满满当当。
除了欢呼的裁决局同事,他周围还有五六个年轻漂亮的黑发姑娘,要么搂着朱利安,要么靠在他身上,要么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脸上纷纷绽开灿烂的笑容,大声为他唱生日歌。
“生日快乐,我亲爱的小杰米!”其中一个姑娘笑嘻嘻地亲了一口他的脸。
在他们的歌声里,朱利安常年显得阴郁的面孔上此时写满了痛苦,惊恐,愤怒,痛不欲生……
“不要这么叫我!”他恼火地在黑发姑娘怀里挣扎,可惜他的挣扎就像是没有法杖的法师面对战士一样无力,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绝望之中,朱利安无意中看到了叶槭流和罗密欧,顿时将隐含希望的目光投向门口的两个队友。
面对他求救的目光,叶槭流和罗密欧对视一眼,默契地接好热水,转身离去,无情地将朱利安抛弃在他的六个表姐堂姐之间……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跑进来,敲了敲门,接着喊道:
“新行动!一小时后前往下伦敦抓捕怒银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