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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篮里载着鲜花和报纸, 短袖衬衣和半身裙,一掌宽的腰带束出腰身, 红发用丝巾编成盘发, 一缕鬈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在风中轻轻飘动。
费雯丽骑着自行车,从罗马街头驶过, 风扬起她的裙角。
五月中旬,罗马鲜花盛放, 她也在这座城市开始了她的修复工作。
和怀特先生约定好后,一封邮件发到了梵蒂冈教廷,而费雯丽本人, 在等到教廷回复时, 已经坐上了飞往罗马的飞机。
出乎意料的是, 教廷的态度并没有“非常强硬”。
教廷的确对费雯丽直接来罗马的行为有些不满,不过就回信的措辞来看,不满主要集中在费雯丽没有给教廷接待她的时间,以及为了让她能够顺利进入梵蒂冈国内,教廷需要紧急去办理一些手续。
两个多小时后,费雯丽在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落地, 专车载着她长驱直入, 直接进入了梵蒂冈国内, 她的房间已经准备好, 只等待她的入住。
她的行李比她落后一步,里面包括了她在巴黎买的自行车。
自行车驶入封锁的遗迹入口,警卫尽职尽责地看了眼挂在车篮上的通行证, 接着热情地向费雯丽问好:
“早上好, 丽斯特小姐!”
费雯丽停下来, 弯腰从车篮里抽出一枝花,送给警卫,随后骑着自行车继续往里走,直到停车点才停下。
她锁好车,带上鲜花和报纸,来到下水道入口,沿着梯子爬下去。
进入下水道后走几步,就能看到临时搭建出的施工现场了。
一位穿着印花t恤,牛仔外套和牛仔裤的金发女性站在团队成员边,手中抓着一张工作板,正拿着笔,边听工人说话,边在工作板上记录。
她是个长相端正的姑娘,不算漂亮,不过气质很好,哪怕穿着高跟凉鞋,她的身姿依旧笔直而挺拔,鼻梁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让她多了点学者的气质。
余光瞥见视野中出现一抹鲜丽的红色,金发女性转过身,对着费雯丽点头:
“早上好,费雯丽。”
“早上好,乔娅拉。”费雯丽说着,把怀里的花递过去,“今天的花,插到花瓶里吧。”
“谢谢。”乔娅拉客气地回答,接过花,弯腰插进花瓶里,一丝不苟地整理起枝叶和花瓣。
她调整好花瓶的角度,终于直起腰,看了眼手表,对费雯丽说:
“我们的工作从九点开始,现在是八点半,还不到工作时间,是吗?”
费雯丽:“……是的。”
“好的。”乔娅拉点了点头,接着缓缓吸了口气。
像是玩偶盒猛地弹开,她满怀欣喜,笑着给了费雯丽一个拥抱:
“你真是太棒了!费雯丽亲爱的!你昨天演算的结果完全正确!今天我们就能解决掉这个节点!
“我不敢相信,你是怎么办到的?我知道你是我们的使徒,也是我最最亲爱的歌唱家,并且罗马歌剧院正在为你的下一次演出做准备,但你是怎么在排练的同时还能兼顾解密作业的?你甚至只是第一次接触到这门学问,却只需要我一半的时间就能计算出节点的位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吗?”
费雯丽被她抱得摇摇晃晃,深觉得这很不奥秘——她明明比乔娅拉重好几倍。
作为教廷派来的解密员,乔娅拉的工作是解读和逆向晨星仪式的遗迹。
停止仪式的关键在于星盘附近的星图,据乔娅拉所说,只有根据一定顺序关闭金色节点,才能够平安无事地停止一处星盘,一旦顺序出现错误,星盘就会逆向运行,将周围的人全部拉入镜子之中。
由于每处星图都是根据星盘的位置和角度
绘制的,每个星盘关闭的顺序也都不一样,因此乔娅拉需要跑遍罗马地下的每一处星盘。
但教廷派来的解密员只有她一个,裁决局那边不用说,于是为了加快关停仪式的速度,费雯丽也加入了逆向解读的工作中。
她对于逆向解读毫无研究,也不了解晨星一系的星盘仪式是怎么运行的——但安娜知道,并且学习过很长时间。
这些知识现在就在费雯丽的意识里,她要做的就是重新学习一遍。
和学习灯之密传一样,复习的速度总是要比从头学起要快,费雯丽又有第二大脑可以辅助思考,计算能力早已经超过了和奥格猎杀康纳的时候,计算速度比乔娅拉快也很正常。
这也造成了眼下的局面——乔娅拉已经完全相信了“费雯丽就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哪怕初学也能够迅速赶上老手”,并且富有激情地认为,只要她们联手,不久之后她们就能拿着关停的仪式,去打裁决局和教廷那些老头的脸。
费雯丽:“……”乔娅拉对自己真是有很深的误解。
“谢谢你的赞美,乔娅拉,但不是这样,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聪明,而且很多事情我都办不到……”她回头看向施工现场,印着梵蒂冈教廷标志的器材箱堆放在中央,费雯丽在每个教廷的科研项目报告上都看到过这个标志,每一个标志,都代表着一个费雯丽望之生畏的项目,“……那些不是我擅长的,我知道。”
乔娅拉嗤笑一声:
“以前他们也这么对我说,但结果呢?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是教会第二优秀的解密员,而你是第一优秀的。不说这个了,看这里!
“我给你带了早餐,来自我家乡的特色小吃——佛罗伦萨的牛肚包!以及早餐必不可少的咖啡,抓紧时间,今天我们还有得忙呢。”
她边说边献宝似的把费雯丽领到桌前。
她们所在的工作室并不大,一半是坐落在金色线条上的星盘,另一半是乔娅拉进行解读的座位,一张不大的桌子,一把椅子,旁边是存放文献的保险柜,保险柜上摆着不锈钢花瓶和餐盘,餐盘里放着用油纸包裹的牛肚包,以及一杯加奶的意式浓缩咖啡。
费雯丽把报纸放在桌上,拿起牛肚包,顺便瞥了眼报纸上的内容。
——“罗马多处发生暴力袭击事件”。
乔娅拉也看到了报纸上的内容,扬了扬眉,感叹了句:
“啊,永恒之城永恒的家族斗争。”
“家族斗争?”费雯丽咬了口牛肚包,努力咽下喷香浓郁的肉汁和层次丰富的罗勒酱料,含含糊糊地问。
乔娅拉耸耸肩:
“对,每个罗马人都不陌生的东西。不过我不是罗马人,所以知道的不是很多,只是听朋友说了一点。”
她说着拿起报纸,随意翻了翻,边说道:
“你看,罗马有五个主要的黑手党家族,最近他们又开战了,遭到攻击的是克雷森佐家族,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不过总归在其他四个家族之中。
“运气不好的话,这种家族之间的战争能持续几个月……不过这次应该不会这么久,克雷森佐大概快要撑不住了。”
费雯丽疑惑:“为什么?”
“他们的敌人动作太快了,仅仅一周,他们就死了太多人,每天都会有好几起死亡,过段时间一定会有很多场葬礼。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费雯丽点点头,又咬了口牛肚包,慢慢咀嚼完咽下去,看着乔娅拉放下报纸,问:
“接下来会怎么样?”
乔娅拉想了想,耸耸肩笑了一声:
“克雷森佐家族应该会想要求和吧?”
……
“克雷森佐家族想要求和。”
拉加佐说。
哪怕他已经在极力忍着,喜悦依旧从他翘起的嘴角流露了出来。
不同于他的喜形于色,艾登·诺兰只是淡定颔首,目光甚至没有从他手中的书籍上离开。
他的平淡也给拉加佐提了醒,让他醒悟过来,现在不是庆祝的场合。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继续说道:
“他们正在邀请各个家族出席会议,想必他们是希望能够通过会议与其他家族达成和解,您应该也收到邀请了,我想知道,您打算出席吗?”
如果是五大家族会议,阿尔贝托·克雷森佐也会出席吧……叶槭流没有翻页,在心里思考了一下在会议上直接把对方教父干掉的可行性。
和狄安娜报备后,叶槭流的小计划也顺利展开了。
一位半神亲自下场,事情的走向在一开始就可以预见到。
他基本上没有用到卢那家族的势力,他有圣所的“隐秘”,很适合他独自行动,让手下去反而不如他自己来更有效率。
而在叶槭流按着一天三顿的频率一通突突后,克雷森佐顿时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家族重要成员死伤惨重,连着一周都在罗马的报纸占据不小的版面。
唯一可惜的是,克雷森佐的教父阿尔贝托实在很能藏,叶槭流在罗马扫荡了一周,也没能和对方打个照面。
为了让对方沉不住气出面,叶槭流加快了扫荡的速度,只是他本来以为他这段时间的行动会遭致更凶猛的报复,没想到对面直接选择了低头。
直接在会议上动手估计不太可能,我能解决阿尔贝托,也会激起众怒,除非我能做到不留一个目击者,唔,“尘埃的拥抱”的确可以办到……看看情况好了,不行的话至少要在阿尔贝托身上放个标记,这样下次能够找到他在哪……叶槭流念头一转,做出了决定。
“你觉得我应该接受吗?”他瞥了眼拉加佐,语速不疾不徐地问。
拉加佐迟疑了下,难以决定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能听出来,艾登·诺兰在问的是他该不该接受克雷森佐的求和。
让拉加佐来选,现在他的父亲和其他上层成员都在监狱里,目前家族的平稳全部是依靠艾登·诺兰才达到的,他当然更希望继续平稳下去,一直过度到他的父亲回来接手家族。
但如果诺兰先生有其他的想法,我也没有立场去阻止他……拉加佐为难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答案,艾登·诺兰已经收回了视线,恢复了看似温和的漠然:
“会议地点在哪?”
拉加佐隐隐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他沉默两秒,将脑海中的杂念推开,低下头,迅速回答道:
“万神殿。”
……
万神殿始建于罗马帝国诞生时期,最早用于供奉罗马所有神祇,后来被赠予教皇,成为了圣骸长眠之所,也因为这样,这座建筑物才得以保存至今。
现如今,万神殿作为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免费对外开放,每天都会接待大量从世界各地闻名而来的游客。
叶槭流站在罗通达广场外,方尖碑矗立在广场中央的喷泉中央,人潮被喷泉分开,化作两道河流,汇入万神殿宏伟的柱廊。
十六根花岗岩石柱撑起了柱廊的三角顶,曾经覆盖穹顶的镀金铜瓦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中,柱廊一侧汇聚了不少消防员,身边是许多堆在一起、装满了玫瑰花瓣的袋子。
为了庆祝圣灵降临节,这些消防员即将爬上万神殿高达43米的圆形穹顶,从穹顶中央的圆形洞口,向大殿里抛洒成千上万的玫瑰花瓣。
远远眺望了一会万神殿的柱廊,叶槭流转过身,走向广场一侧的砖红色楼房。
两名警卫守在一道门前,验证
了叶槭流手上象征身份的指环,让开道路,让他进入门中。
穿过大门的瞬间,叶槭流感觉到他穿过了一扇虚幻的门扉。
和密大以及旧镇交易会一样,这次会议并不是在现实中进行的,不过以他现在的位阶,他已经能够自行进出这样的空间,如果遇到危机,他随时能够离开。
叶槭流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径直向前走去,沿着向下的花岗岩楼梯下行,走到尽头,终于看到了映在墙壁上的阳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空旷的圆形大殿,菱形大理石拼合成的地板,陈列着大理石雕像的壁龛,阳光从圆形穹顶顶部的洞口洒落,将穹顶的藻井映成淡淡的金色。
这处“万神殿”似乎与重叠的万神殿一起共享了圆形洞口洒下的阳光,不过比起另一座万神殿,这座大殿或许是因为位于地下,穹顶要更高,而且有不止一扇门,墙壁后有环形走廊,保镖在走廊上影影绰绰。
大殿中央的长桌边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对叶槭流的脸似乎不陌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现,属于克雷森佐的座位则空着,阿尔贝托·克雷森佐还没有出现。
桌上摆放着一盘盘水果和小食,叶槭流在放了他的名牌的位置上坐下,环顾四周,认了一下其他人的脸和身份,随手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葡萄,塞入口中。
咦,还挺好吃的……叶槭流又拿了几颗葡萄,目光从周围的壁龛上扫过。
数据视野中,白色文字几乎填满了视野的每个角落,无论叶槭流往什么方向望去,都会有大量繁杂的信息涌入思维,足以淹没任何值得关注的信息。
他对这个会议地点有些疑惑,正常来说,会议地点应该选在隔音良好的会议室,克雷森佐却选在了万神殿这座空旷的大殿。
不同于地上的万神殿,这处万神殿还保留着罗马众神的雕像,叶槭流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狄安娜,灰发的兽耳少女站在山石上,手持金枝打造的长弓,身边围绕着高大的猎犬。
万神殿供奉的罗马众神,也就是第三史时的漫宿行者和神灵侍者吧……不过万神殿是罗马帝国诞生时建造的,之后经历了几场神战,尘世之蛇和晨星都已经陨落,白焰又干掉了她的所有眷属,这里的罗马众神现在还活着的恐怕不多……叶槭流伸手拿了几颗核桃,“喀嚓”打开,从裂开的果壳里挑出核桃肉,回忆起了《启明星之歌》的内容。
他这几天闲着的时候也看了不少,这一部主要描绘的是第三史的神战,不难看出书中的“中庭”对应的就是以尘世之蛇信仰为主的罗马帝国。
只是不知道是唱片没能追到将军身边打探秘密,还是当时他没有注意到未成神的将军,在这个篇章里,主视角是跟着女祭司走的,将军看起来只是个不起眼的配角,基本上只出现在背景里。
比如为了与盟友进行秘密交谈,女祭司与他约定在角斗场的观众席上碰面,等他们交谈结束,观众席上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场中的角斗士踩在敌人的尸体上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和毫无掩饰的,兽性的,染血的笑容,在他身上押注的观众兴奋地交流他的名字,女祭司在喧嚣中拉上兜帽趁机离开。
等下次这个名字再出现,就是女祭司需要选择一个拥有军队的首领作为盟友,然后从当时的军队中挑中了奥多亚克,她相信这个蛮族出身的雇佣兵首领会为了他渴望的权力和地位付出一切。
在她口中,面对她的邀请,对方毫不意外地表现出了狂喜,并且因为自身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既没有学识也没有教养,于是对于女祭司的所有建议都推崇备至,执行得毫无犹豫,如同每个倾慕于她的美貌和智慧的追求者。
叶槭流暂时只看到这里,但结合真实的历史,他也能够预见到之后的转折。
这么想,《启
明星之歌》还真有点命运那种残酷的幽默感了,无论怎么看,女祭司都才是这场诸神纷争下的主角,故事基本上都是从她的主视角展开的,结果最后,在她赢过了神灵,即将登临王座之际,突然在自己的视角里,被一个时代的配角杀死,被对方踩着她的尸骨成为了新神……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直到我看到的部分都没有卵什么事,后面第四史的部分也完全没有提到卵……叶槭流垂下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放任自己的思绪在虚空中游离。
轻微的咳嗽声在大殿里响起,叶槭流收回思绪,抬头看去,一个坐着轮椅,三十多岁,黑色卷发,没多少血色的男人在同伴的陪同下,从青铜大门向长桌边驶来。
他头顶上的白色文字标出了他的身份。
【阿尔贝托·克雷森佐】
【道路:刃】
【阶段:第六等阶“将官”】
从坐轮椅这点来看,阿尔贝托不太像是那天跑掉的刺客,不过叶槭流还是多看了两眼他的轮椅,接着他毫不意外地发现,这架轮椅上有不少部件都可以拆下来当做武器。
阿尔贝托停在桌边,没有依靠他人帮助,独自从轮椅转移到了座椅上。
整个过程并不长,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抬起头,嘴角不太明显地弯了下,说:
“我应该先感谢诸神的见证,而其他出现在会议上的朋友,我不希望抢走你们互相认识的机会,所以让我们直接开始吧。”
他开口说话时,叶槭流打开墨绿桌面,和标记西温时一样,在地图上标记出了阿尔贝托的位置。
随后,叶槭流关闭了墨绿桌面,和所有与会者一样,以虚伪的端正态度,听着阿尔贝托以他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这段时间克雷森佐家族所遭遇的事。
“虽然我很想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不过假如所有人都愿意承认,这次会议可以看作我为了和平而做出的努力,那么我愿意省略关于仇恨的那一部分,重新修复我们之间的友谊。”阿尔贝托心平气和地说。
他的目光转向了叶槭流:
“保罗·卢那身上发生的事很不幸,但他向我们担保,他的代理者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我相信我的朋友的话,所以我邀请了你。现在你怎么认为呢,艾登·诺兰?”
叶槭流笑了笑,闲闲地回答:
“既然你相信我的承诺有一定的效力,那么我当然愿意承认你为了和平而做出的努力。”
他微微低头,谦逊地说:
“希望你不要认为我的回答不够热情,如果前段时间我在前往卢那庄园的路上没有遭遇意外,我现在的态度一定会更好。
“不过按照你所说的,这应该是可以省略的部分,我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现在才会愿意坐在这里。”
他话音落下,能感觉到长桌上的气氛似乎不那么紧绷了,仿佛屏住的呼吸全部悄悄呼了出来,轻松的情绪回到了所有人的脸上。
叶槭流仿佛没察觉到一样,微笑着看向阿尔贝托。
他的确不是因为刺杀才进行的报复,单纯是觉得需要为剧本去掉一些变量,所以这番话他说得很坦然。
但既然他不是因为复仇而行动,当然也不会因为同意停止复仇而不再行动。
阿尔贝托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点点头。
虽然是他主持召开了这场会议,但至始至终,他都显得兴致不高,不带多少情绪,仿佛不是他主动想要求和。
有些奇怪,如果他的兴趣不在会议上,那为什么要举行这场会议……趁着其他人开口说话,叶槭流的视线从阿尔贝托身上微微移开,不着痕迹地开始观察周围环境。
他突然微微一顿。
在阿尔贝托背后的方向,
万神殿穹顶的藻井排列整齐,边缘被阳光映出的阴影里,似乎有细微的不一致感。
在阳光中,视线似乎变得模糊,藻井的阴影似乎也微弱地变化了,晃过一道道浅浅的纹路,像是层层叠叠的水波,像是密密麻麻的鳞片,像是一片片拼接的翅膀……
穹顶的藻井表面,覆盖着无数和穹顶同色的蝴蝶。
叶槭流心脏重重一缩。
他微微垂下头,眼帘低垂,遮住了他骤然放大的瞳孔。
短短刹那,叶槭流已经做好了进入空间乱流,迅速从万神殿离开的准备,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想法。
他上次看到枯叶蝶之子是在西温身边,但那时候她身边只有四只枯叶蝶之子,远没有这次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西温现在不值得关注,可阿尔贝托也不应该是更值得关注的对象,会被伊那科斯这位神灵侍者重点关注的,位阶至少也应该和他接近,或者是和卡特有关……
知道艾登·诺兰等于叶槭流,并且和卡特有关系的只有狄安娜,伊那科斯不可能从她那里得知这点,而我每次和卡特见面都会变化外表,沿途也没有遇到过枯叶蝶之子,剩下就只有托里亚知道艾登·诺兰和卡特同是天地之灯的信徒,而最近他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太可能被从脑袋里挖出情报……这样的话,这些枯叶蝶之子就不是为我而来的……
我之前认为枯叶蝶之子在监视西温,或者是伊那科斯与她背后的漫宿行者有合作,现在枯叶蝶之子有出现在阿尔贝托·克雷森佐身边,如果把这认为是西温和阿尔贝托之间的联系……
他们背后都是那位未知的刃道路漫宿行者?
或者说这位漫宿行者就是克雷森佐家族幕后的掌权者?
几乎是瞬间,叶槭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为了寻找那位漫宿行者,索尔·马德兰希望借助卢那家族的势力,关注罗马异常的犯罪活动,拉加佐和卢卡都对此进行了筛查,却没有收获,与此同时,拉加佐在为克雷森佐家族的袭击焦头烂额,而这些袭击发生在保罗·卢那入狱后,或者说那位漫宿行者邀请索尔·马德兰来罗马时……他们都将家族斗争视为了这座城市的正常现象,没有纳入异常犯罪活动的范围内!
因为那位漫宿行者回到了罗马,阿尔贝托·克雷森佐才终于有底气对卢那动手,甚至无惧于卢那家族背后的狄安娜?
无论是在漫宿行者的影响下,还是因为对方的指示,阿尔贝托·克雷森佐都开始了和卢那家族的战争,有一位漫宿行者在背后,阿尔贝托会选择和解?
他考虑在会议上动手,是因为他有信心不留一个目击者,如果阿尔贝托也有这样的信心,他有什么理由不动手?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跳出的刹那,叶槭流感觉到了呼吸不畅,他的喉咙上仿佛抵上了冰冷的气息,锋刃在皮肤上翩翩起舞,四周的虚空中悬着成千上万的刀子,如芒在背。
他目光一动,墨绿桌面在视野中浮现,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方形按钮。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阴谋的笑声,刀剑的嘶鸣,利刃悬于头顶。无名的野心家需要一滴鲜血来祭奠他的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