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厌恶这些什么江湖中人的,可是在赵亥的面前,根本就不敢表现出来。
他只能憋着。
而旁边这个满脸胡茬子的大哥,仿佛格外欣赏他一般,一直搂着他,不停地跟他教诲一些江湖之中的经验,仿佛在指点后辈一样。
廷夜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寄人篱下,什么叫做仰人鼻息,什么叫做看人脸色。
只要赵亥在场,他就要受到压制。
这一次,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不容易。
他们跟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感受?
……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之间,已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距离除夕夜到来,仅仅只差了三天时间。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因为赵亥之前要求的各地大臣述职,已经提上了日程。
诸多大臣,现在已在路上了。
平日里在地方上面,他们就是最大的那一个,什么事,都是他们说了算,只有少部分,才会写上去,传到赵亥的手里,给赵亥过目决断。
而这次不同,需要当面跟赵亥述职,这就给平日里自由惯了的大臣们,加上一道枷锁了。
往年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今年有,就证明今年有一些不得不让所有人回咸阳城述职的理由。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年这个理由,恐怕就还是边疆的那几个郡守不安分,陛下想要敲打敲打、试探他们。
赵亥此时此刻,正在承明殿之中,批阅奏疏。
“陛下,辰太妃娘娘,她病了。”沈公公轻声提醒道。
赵亥微微抬眸,“什么?病了?”
“严重不严重?”赵亥问道。
沈公公回答:“陛下,太医说,辰太妃娘娘她是因为忧思过重,思劳成疾,因此导致了整个人憔悴、精气神变差了。”
“说是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多斤。”
赵亥闻言,点点头,也没有多说话。
他知道,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十王赵皓就那么生生地被囚禁着,谁来也救不出来,谁来也不好使。
辰太妃能不忧虑吗?她肯定每日都是茶饭不思,想着怎么办才好。
想了想,赵亥还是决定,不再继续晾着这个辰太妃,要去见一见她。
“摆驾,去甘泉宫。”赵亥说道。
此时的咸阳,已到了冬天。
四面八方,都是苍茫的白雪,厚厚的一片,如同给大地裹上了一层银妆。
推开朱红的宫门,赵亥缓缓地进入了甘泉宫之中。
在几个宫女的带领下,赵亥见到了一袭黑衣,端坐在明黄色木床上的辰太妃。
她此时手捧一卷蓝色的佛经,正在喃喃地念诵着经文。
那绝美的一张脸上,充斥着病态般的憔悴,虽然无与伦比的美艳,可却几乎没有了生气。
赵亥诧异地看到,辰太妃的后脑附近,多出了好几缕的白发,甚为显眼。
赵亥当即惊叹于辰太妃的母子之情,舐犊情深,一度有些动容。
没想到,这辰太妃,竟然对十王如此牵挂。
赵亥轻声对着那仿若木头人的辰太妃说道:“辰太妃,你这又是何苦呢?”
“有些事情你……”
话音未落,辰太妃好似梦中惊醒一般,看向赵亥,神情激动,“陛下,陛下您终于肯来见哀家了。”
“陛下,您是不是改变心意了?”
赵亥闻言,摇了摇头。
“朕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妥协,也没有想过改变。”
“更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主意。”
辰太妃闻言,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失落,但她也早就料到了赵亥的回答。
辰太妃微微做个万福,给赵亥行礼。
“陛下的决定,自然是任何人都不能够轻易动摇的。”她点点头说道,眼神平静,神态平静。
“陛下权倾天下,又怎会顾虑一个母亲的悲哀,一介女流的悲恸?”她轻声说道,语气之中,弥漫着无尽的悲伤。
“陛下,除夕夜快到了,能否在这之前,让哀家见哀家的儿子最后一面?”辰太妃平静地说道。
这是一种哀求,一种绝望之际最后的希望。
她历经岁月沧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绝望的神情。
赵亥皱眉看向她,“你萌生了死志?”
“赵皓死了,你也不独活是吗?”赵亥平静地说道。
辰太妃摇摇头,“陛下不允,哀家如何敢做此事?”
“哀家在宫中多年,唯有这个十王,乃是哀家最牵挂的。”
“如今陛下不肯放过他,哀家最后见他一面,还不可以吗?”
赵亥摇摇头,“你如此对老十,他未必如此对你。”
“甚至,在他的心中,恐怕还恨透了你。”
“他在悔过殿这些日子,可是过得一点也不安分。”
不安分三个字,赵亥咬得很重。
辰太妃的肩膀,肉眼可见的颤动了好几下,两行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当初,就不该听了他的计划,因为疼爱他,就帮助他走上了这一条路。
一旦走上去,就是一条永远不能回头的绝路啊!
她当初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的,这才酿成了如今无法挽回的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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