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光酒里黄中带绿,喝起来还有一股子淡淡的竹叶清香,就跟竹叶青似的。
汴京附近不产竹,还能酿出竹子味儿的美酒,更显得疏为不易!
天色渐渐暗了,汴河上的晚上抚得人清爽不已,以天为盖这样的吃饭法真是过瘾。河边的男女老少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有的拿着小扇子,有的提着小灯笼,可爱不已。
路人看着梁川他们饭桌旁边摆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这些砖头便宜大甩卖。
有心人一下子就盯上了。
汴京城跟今天的北上广一样,有着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不管是生活经商还是医疗教育,全天下最有钱最富贵的大家大户高官显贵全都集中在了这汴京城。
要是凤山那种乡下,只怕是用一栋大房子来换汴京的一坎茅房人家都会选汴京。
在供求关系的调节之下,汴京城的房价也是居高不下,苏轼的弟弟一辈子为了给孩子在汴京有个栖身之所连自己的藏书也卖了,才勉强凑了个三居室。。
房价高了自然建材的价格也就高了。
而且在高房价的推动下人们不仅不会想着逃离汴京反而往汴京一个劲钻得更猛了,他们都是抱着一个信念,要不早点在汴京有个房,以后就更买不起了!
一位相样得体的老叟打量了这些旧材料半天,又看了看梁川孙厚朴两人半晌,要不是旁边的禁军守着,他早就凑过来了。
梁川吃完羊蹄吃猪肘,一口清爽淡甜的碧光酒下肚后,到汴河边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
看到这个老叟观望了半天,问道:“老哥哥这是家里盖房子想买些砖石吗?”
老叟没想到这官老爷还主动跟他打招呼了,立时凑了过去,点头哈腰道:“正是正是,我听说这里有便宜的砖头的,这不过来瞧瞧是真是假!”
梁川说道:“还能有假?明码标价,你自个儿看看,这些砖头原来都是附近高门大户家的,看看,前边原来是张贵妃家哥哥张尧左的房子,人家可是官家的大舅哥,原来那家气派不,用的都是好砖好料,现在全在这里了,你看着就挑吧!”
老头一想,国舅哥家的肯定不会差,不过他还是担心地问道:“不过这是官府的,这么便宜卖了,不后悔?”
梁川歪着头说道:“呐,你给了钱,过去只管搬,那些个禁军官兵要是动你一个手指头,我就赔你十倍的价金!”
老叟一听可激动了,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银钱,看着有一二十两银,说道:“点点,看我能搬多少砖!”
这些钱相当于二十贯,也就是两万文钱,十文钱一块砖,能搬两千块。孙厚朴让伙计记下账目,领着老叟过去搬砖。
老叟看着守着建材的大头兵腰间的钢刀心肝乱颤,要是他吼一声,自己绝对撒腿就跑。伙计清点出了两千块砖,问道:“你自己请人来搬吧!”
真让自己带走啊!这两千块砖要是自己去官窑里买,怎么说都要六七十贯钱,血赚啊!
“等着,我马上去喊人!”
孙厚朴见过大世面,赚了个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跟过家家似的,这才是单单两千块砖,要是一堆山都卖了。。能多少钱。。
梁川道:“等下让伙计把好的材料咱们自己留下来,以后咱们自己盖楼得用!”
孙厚朴眼睛一亮道:“咱们。。要自己盖?”
孙厚朴手中的现钱并不是很多,照他的预算原来顶破天也就拿出来个一二十万贯也就到头了,这要是自己盖楼,在汴京城得花多少钱?
不过盖楼也好,有自己的着落,盖了便是自己的,以后少了许多聒噪的声音。
但是这得花多少钱?材料如果说都有了但是地皮也要钱不是吗?
汴京城寸土寸金,只怕数十万贯拿不下来吧!
生意人就是喜欢迎难而上,遇到这种大买卖,他想到的不是困难,而是这其中的收益肯定是不止自已所付出的。
梁川道:“办好了这件事届时丁大人会帮咱们搞定地皮的事,也就是说这两项要花大头的都有着落了,材料不要钱地皮也好办,盖这个楼你大哥儿就不需要再出什么大钱了。而且我看这个样子,咱们晚上只怕要大赚一笔!”
“小弟佩服,以前我只当张大哥这些手段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到了汴京城这种卧虎藏龙之地,你还是如鱼得水,也多亏你提携,我才能见识到这等气象。”
刚刚的老叟走了没多久,就带着家丁还有下人返了回来,十来辆驴马拉着平板车,一板车上面还装着一大箩筐的铜钱,笑得嘴都歪了,对着梁川道:“官爷,我要买五万块砖,马上就拉走,你可要给我留着呀,不让能别人给拉走了!”
梁川道:“放心老哥哥,你钱如果到位了,五万块砖我一定帮你留着,不过晚上必须要拉走,误了明天可就涨价了,明天一块三十文!”
梁川将念诚呼到跟前道:“念诚你再去写个牌子,就写只此一天,明天涨价,明日一砖三十文!”
念诚很快就又竖起了一木牌。
过路的人纷纷指责道:“哟这涨价可够快的啊,今日才卖十文钱,明天一块都能买今天三块了。”
老叟高兴地道:“还好今天没事出来溜了两步,遇到这档子的好事,天下掉下来一块大肉馅饼,替我省了好些钱!”
老叟家的人一板车一板地往回拉着砖着,路上的行人看到,拉住问:“这些砖头哪来的?”
家丁也没多想,脱口而出道:“上土桥那地儿卖砖头呢,一块才十文钱,有好些呢,去晚了明天就要涨价了,明天一块要卖三十文哩!”
路人惊问道:“什么!十文钱一块砖头,呀,我正好要垒个鱼池子,我也去拉他几车砖头来!”
这种心理就是典型的大减价心理,超市大打折,价格都极为便宜,许多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平时一件五百元,现在只卖五十元,但是大爷大妈就是要抢,感觉不买就是亏了,买回来哪怕放着也觉得赚了,放着指不定哪天用得上。
而且古代的房子跟现代的不一样,动不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宅,墙倒屋塌是常有的事,修修补补跟衣服似的,再不行搭个小屋子也行,反正砖头便宜。
砖头大减价的消息广播一般扩散开来,老叟家的板车就像是活生生的广告车,大家看着大半夜的拉砖头都会多嘴问上两句,再加上孙厚府的伙计满大街的吆喝,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往上土桥赶,就为了抢几块砖头。
孙厚朴赞叹道:“丁大人要咱们一天卖完这些砖头,你却佯状明天涨价,民众们一是贪便宜心理,二是从众心理,这不抢翻天了才怪!”
两个人就在汴河边上看着,只见汴河大街就像打仗一样,无数的人推着板车或拉着马车浩浩荡荡地朝上土桥杀奔而来。
夏守恩督军拆了一天的屋子都没有出半点乱子,突闻下面的人来报说汴河大街有几股乱民,只怕情况有变!
夏守恩脸色铁青,这天子脚下容不得一点乱子,但凡有变就是无数的人头落地,他不敢大意,立时从腰间抽出钢刀喝道:“奶奶的,还真有不怕死的,刀剑都给我出鞘,等下要是碰上真敢造次的,当场全给我砍了!”
谁知夏守恩大军杀到上土桥看到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此时已是华灯高挂之时,汴河上烟火通明,无数的货船在河边排队。岸上则是无数的板车连绵不绝,整条汴河大街挤得是水泄不通。
再看他们哪有造反作乱的样子,看样子更像是急着去抢什么好宝贝,去晚了就没了的架式。
夏守恩骑在马上高声将守着废料的禁军喝了过来:“让你守着,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守卫道:“大人,刚刚有人持丁谓大人的手牌来处理这些废料,小人检查过手牌,手牌是真的。这些人是来买砖石木料的!”
夏守恩可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他只要不出乱子就行,看着这菜场一般的汴河大街,脸色铁青。
万一这里面有人闹事,局面可不好控制。
梁川远远地也看到了一队禁军骑着高头大马赶了过来,立即带着孙厚朴上前相迎。
梁川站在地上朝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夏守恩行了一个大礼道:“敢问将军是。。?”
夏守恩郎声道:“我是殿前司夏守恩,你又是谁?”
梁川抬头看了一眼夏守恩,眼神不卑不亢,笑道:“我是给丁大人办差的,晚上奉丁大人的令来处理这堆腌臢物件,惊动了大人真是该死!”
丁谓的人。
夏守恩眼睛眯了起来,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这次他们两人是搭档,虽然他不喜欢丁谓的为人,可是同为官家办差的,他还是要给人家一点面子。
而且,下午这数十万块砖头还跟山一样,傍晚自己巡城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处理这些。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像被狗咬掉了一个缺口似的,少掉了好大一堆。
城中的百姓蚂蚁搬家一般,无数的人在这座砖山上爬上爬下,他们生怕抢不到一砖半石,无数的砖头装上板车,或着拉到河边用货船一船船拉走。
子时未到,半座山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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