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上了雷允恭家的马车,刚出丁府两人同舆共驾的消息马上就有人注意到了。
雷允恭是什么人,说难听叫阉人,说得高大上一点,那是朝廷重臣!负责朝廷大小建造事宜,这个时候出现在丁府说明了什么?
丁谓又是什么人?人家丁大人这次可是八殿重修的总指挥指使,梁川这个外事总管又是现在丁谓跟前红得发紫的人物,两个人碰头了说明什么?
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丁谓自己兼了修殿指挥使一职,然后大小事宜全权交给了雷允恭,两人现在一处鼻孔出气,在汴京横着走都没有人敢说个不是!
早有人传说梁川一夜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然后就得到了丁谓的赏识,又得以了雷允恭的器重,这个小伙子不久的将来肯定会飞皇腾达!
大宋朝当官不一定要科举考试,有时候你能踢得一脚好球或是跳得了一手好大神,也能平步青云,而且比人家寒窗苦读数十年还管用!
如果不出意外,梁川将来迟早要出人头地!
马车刚到马行街上,车后头就很自觉地跟了好几辆华丽的马车,嗒嗒地马蹄声徐徐地跟在雷允恭家的马车后面。
雷允恭坐在车厢里,充分发挥他那太监的本色,脸上谄媚地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先是跟梁川拉家长,家长里短有的没的旁敲侧击。
梁川实在对阉人没有好感,历史上除了一位三宝太监留下正面的形象,几乎没有几个太监是对历史有贡献的!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雷允恭连丁谓的账都不买,现在梁川给他搞了一出消防检查,让他赚得是盆满钵满,他才知道梁川这脑袋瓜子的好用!如何叫他不感谢梁川!
梁川心道老子是跟你出来喝花酒的,不是跟你来办户籍的,你把老子的家底都要查一遍了。
汴京城梁川到现在都没有好好逛过一遍!
因为赵宗谔那厮估计还要找自己的麻烦呢,自然不能将自己的背景提前暴露。
说来说去,雷允恭终于说到了关键的点子上,他看了看四下无人道:“三郎替我转达给老丁,老丁这次是出了大力的,咱家也不是忘本之人,修宫的事老丁担了大头,咱家也不怯了场,这次重担压在身下咱家愿竭力帮老丁办得漂亮,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盼着老丁到时候有肉可不能独吞了!”
梁川一脸为难,摆摆手道:“雷大人这是唱的哪出戏,你要讨差事应该去找丁大人,找我说话可不算数吧。。”
你个死太监,想贪钱去找丁谓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雷允恭客气地道:“这个咱家自然知道,只是盼着三郎在老丁面前多多煽乎几句,咱家感感激涕零!日后有了富贵,一定不会忘了小老弟!”
你他娘的叫谁老弟呢?
这个雷允恭虽说是个阉人,可是黄门内官在宋朝当大官甚至当将军也不是没有,这地位摆在那里,跟梁川一介家奴比起来就是天上地下,现在在自己跟前也自称兄弟,跟太监做兄弟说起来有几分奇怪,但是自己沾了丁谓的光,真是鸡犬升天,为了讨点好处,真是气节也不顾了。
从这另一面也能看出来,这次的大工程是一块多么诱人的蛋糕,这雷允恭原来做消防检查做得好好的,据说全城百姓现在恨不能吃了这个姓雷的,搞得满城风雨,多少人家破人亡,就因为他吃人不吐骨头,自己是吃得肚皮都快兜不住了。
梁川道:“雷大人言重了,其实我也有事相求,我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建房的上好工匠,要是大人回头真的能拿下这些大工程,能不能分一点。。”
雷允恭连忙拍拍胸脯,心领神会地道:“这是自然,这点道理咱家还是懂的,说吧,要多少咱家能给的绝不小气!”
说到此处,梁川便想到了一个人——赵小品。
梁川想的是赵小品他们这些做工匠的忙了大半辈子,要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可以为官家盖房子,以后这金字招牌就算是打响了,螺城师傅以后就是人见人爱的抢手货了。
只是他估计赵小品他们也没那么大的心,从清源跑到汴京来,光脚程就得费多少银钱!
官家要求三个月内完成这项工程,他们那一帮螺城师傅要是全部出动,只怕三个月都到不了汴京城。
雷允恭可不是这么想的,这明摆着是这个梁川自己想分一杯羹,这是官场中的潜规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官场上可没有做善事的老好人在。
梁川的意思就是丁谓的意思!梁川借他胆他也不敢来染指自己到嘴的肥肉!
梁川只是图个乐子!
他胆子再大也没想过要去打皇家宫殿的主意,要做包工头哪里都能做,干嘛去争这种刀架在脖子上冷不丁就会砍下来的行当,伴君如伴虎,与虎谋皮难道还有赚的道理?
他实在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想去做这个工程,真的那么好赚?
马车一到子樊楼,一大帮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员外老爷模样的人便围了上来。
这些有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全充起了下人马伙的角色,帮着雷府的马夫勒住了马头。旁边还有一大群的家丁下人手里捧着五花八门各色精致的礼盒,恭候着雷允恭。
雷允恭轻轻挑起车帷看了一眼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笑道:“三郎瞧瞧外头,这些人可都是来巴结你的,一会那些个礼品我帮你先收好,回头送到你那。”
梁川心里在想,你小子怕不怕会是自己先过一手,手缝里抓不住溜出来的才给我吧。
两个人一下车果然被人团团围住。
各种道贺、恭喜、恭维的话不绝于耳,有的是向雷允恭直接道贺,有的是朝梁川,拍着丁谓的好屁却是朝梁川说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也就是借了丁谓的势,否则他一个下人管事的,谁会拿正眼看他。
雷允恭笑得跟花儿似的,这些人无非是想分一口大肉吃一吃,他们都是城中较有实力的包工头,手下工匠成千上万的都有,况且这次的工程不一样,朝廷会征用大量的工匠,届时他们将自己的工匠派上来,拿的是朝廷的钱,油水只怕几辈子也吃不完了。
做官嘛,要的就是这样前呼后拥的快感,这样才痛快,有好处拿,还有人拍马屁,像朝廷里有些脑子坏了的,好处送到跟前都不敢拿的,做官图个啥?
“这是高丽采的千年人参,送给梁管事的补补气,调理调理身子。”
“这是东海舟山捞的极品珍珠,还有珊瑚,放在家里养养眼。”
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如象牙,鹿角,还有什么玉石摆件玉雕,最次的也是金银首饰,全是值钱的物件,甚至还有送庄子田产的,都是城外上好的良田,随便一处也是上万贯的价值。
如此昂贵的礼物,这些人当成玩具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了出来。
梁川看着口水咽了好几口,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这些人看着梁川照单全收,眼睛都不眨一下,要知道这子樊楼门口人来人往的可不少的眼睛盯着呢,今天收钱明天这消息就传到城门口了,他竟然一点不担心!
跟着丁谓的果然胃口都是极大的人。
雷允恭倒是一样都没收,他手段没那拙劣,要收礼也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收啊,那不让监察御史盯上才怪,也就梁川这种身无功名的人才会肆无忌惮。
有时候体制外的人也有好处啊,想做点什么事都不怕,高兴就好!
“好了,好了,诸位,三郎晚上是来寻开心的,你们再拦着回头扫了三郎的兴这个责任看你们能不能担待得起!”
“是是是。。”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
一个员外状的人站了出来,道:“我已将子樊楼最大的雅间包了下来,请雷大人还有梁大管事上楼!”说完连忙自己开路连了上去。
雷允恭朝自己的下人努了努嘴道:“咱家替三郎将物件都收起来,等下拉到丁府三郎院中。”
下人一一接过众人手中的礼物。今天梁川没带人来,自然也没办法亲手带。
梁川心想,小子这些礼物我可都记得,回头要是少了一件我弄死你。
在这汴京真是遍地黄金,光这礼物每天收一收这不出一年都是万贯家资了,还要做什么生意?难怪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这个名义上的管事,实际上一点实权也没有,光凭着这名头就能诈骗这么多的钱,这也太随意了吧!
子樊楼梁川已经是第二次来了,这里的规模气派,服务周到,随便一个捧菜的姑娘一看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好胚子,要模样有模样,有身材有身材,与客人调笑解闷无一不精,不少朝廷的官员都在这里喝酒快活。
朝廷虽然有明令官员不得上酒楼,可是这玩意就跟工作日的禁酒令一样,专门管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官,但凡有些权势的官员,谁把这个禁令当一回事?
子樊楼的装修突然出一个雅字,招睐着这些有些身份地位的士大夫,用物欲还有酒色吸引着各路的年青人沉缅于其中。
上次来没仔细看,现在一看,这楼里到处都是美女,越往上走情趣花样越多,个个酥胸薄纱呼之欲出的感觉,看得梁川是血脉贲张,这种古典味儿的美人跟夜总会KTV那种浓装艳抹上来就玩套路的便宜货果然不一样,光是看着眼睛都快吃饱了。
“官人晚上好。”迎面走来一位美人,姿态款款风情无限,却没有做作的撩骚,只是走到了梁川的身边微微行了一个礼,光这一个动作,就能看出这家酒楼对业务员的培训那是相当的到位。
这些姑娘不认得梁川,可认得雷允恭还有雷允恭身后跟着的这些大财主,他们都是腰缠万贯的主,从衣着神态还有身上佩带的饰品扳指就可见一斑。
梁川看着雷允恭的样子有些佩服,这厮明明是个太监,按道理那功能应该废了才是,可是三天两头往勾栏里跑,难不成他不着急?
做服务业的久了,练就的都是一双火眼金睛,否则无形之中自己容易得罪人,也容易错过发财升天的良机。
跑堂领着一行人到了预定的房间。
甫一坐下来,梁川就问道:“大官人咱好像见过?”
这位员外状的老爷一乐屁颤屁颤地走了过来,拱手朝梁川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乐呵道:“大管事好记性,上回草民有幸瞻仰丁大人的金颜,今日有得大管事还有雷大人赏脸,可以为国分忧,小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胜惶恐不胜惶恐!”
雷允恭撇了下嘴,道:“这位是许印,汴梁城有数的大户商贾,还得多指望着三郎给口饭吃。上次那另一位叫王林,”
汴京城中有数的。。富豪!
那还要自己赏一口饭吃,这碗饭得多大?一座金山怕也装得下了吧。这个许印上次抢到了给丁谓敬酒的机会,梁川印象挺深。
许印今天将子樊楼最好的包间包了下来,下了十足的血本,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钱就可以打发的。
“一会楼魁吕姑娘将来助兴唱曲一首。”许印脸上略显三分得意,好像办成一件天大的难事一般。
雷允恭原来一副无精打采仰坐的姿态,一听连忙坐了起来,说道:“可是那位京城头牌,诗词无双的吕一吕姑娘?”
许印笑吟吟抚了下自己的胡须,道:“雷大人果然是风雅之人,汴京城中皆传一窥吕一真容,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不是今天听说雷大人和大管事的要来子樊楼,这姑娘岂能轻易会客?吕姑娘也是钦仰雷大人和大管事的英姿,我等能沾光听上吕姑娘一曲,也算不枉此行!”
许印说得倒是好听又客气,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奶奶的,不就是一个出来卖唱的娘们嘛,多花一点钱老子要她跪着她就得跪着,就你们这些文绉绉的穷酸老爷,天天喜欢整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
正说间,伙计搬了一块薄纱屏风进来,透过屏风对面的人影绰绰,脸孔看得不甚真切,难道这唱曲的还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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