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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心悦于他

    傍晚。

    一行人用完膳,各自回房休息。

    她让跑船小厮送来热水,洗漱过后,让候在外面的沈晏初进屋。

    沈晏初出生南国,但凡条件允许,每日皆要沐浴。

    柳如颜便站在廊道,耐心等候。

    少顷,屋门敞开。

    沈晏初让小厮撤走浴桶,屋内又只剩两人。

    除去外衫,沈晏初走向床榻,他立在床头,菱唇微微抿起。

    柳如颜则钻进隔壁被窝。

    “怎么不睡?”她问。

    “这床,断了条腿。”他垂下头,拧眉道。

    “断腿的床啊……”她随口道,往床沿处挪了挪,腾出里面,“要不,今晚睡在我这?”

    说罢,还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沈晏初陷入沉默。

    几番思索过后,他取来几本书册,把它们摞起来,垫在床腿,镇定自若地道:“如此即可。”

    随后,他仰面躺下,床板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怪响。

    “咔——”

    “什么声音?”柳如颜猛地坐起。

    沈晏初眉头跳了跳,手指摸向床板,脸色彻底黑透。

    “木板裂了。”

    柳如颜简直叹为观止:“能耐啊,床板也被你睡崩。”

    沈晏初合衣下地,站在床边:“罢了,今晚宿在地上便是。”

    “可别,江面湿气重,况且这间屋子小,地板还不够你伸腿的。不如,咱俩挤一挤?”她好心劝说。

    沈晏初心跳骤停。

    若不是见她眼神坦荡,险些误以为这姑娘心悦于他。

    “江面风大,咱俩一起睡,还能彼此偎暖。”她盛情邀却。

    沈晏初挣扎再三。

    “如何?”

    沈晏初抿唇不语。

    他并非什么世俗之人,初入苍冥派的那几年,更是手段狠绝。

    所行之事,堪称惊世骇俗。

    以至于短短几年间,肃清了周边各大势力,但凡对他有异心者,必定斩草除根。

    最终,苍冥派一跃成为魔门之首,人人谈之色变。

    他杀伐果敢,天生反骨,哪怕后来戾气消弭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强盛,也断不会让自己犹豫再三。

    可如今,他站在床榻前,犹豫了。

    ——睡,还是不睡,这是个问题。

    “磨蹭个什么?”柳如颜再三催促。

    他缓缓叹出一气,背转过身,走到桌边吹灭了烛火。

    四周暗沉,唯有窗外的银月似钩,白浪如雪。

    夜色中,她感到床榻里侧陷进一角,紧接着,有人躺在身侧。

    她掀起布衾,好心替他盖住。

    然而手指刚一抽回,便被他拽在了手心。

    她侧目。

    “勿须顾我。”沈晏初淡淡出声,随后松开手指,替她掩好被角。

    柳如颜应了声,身子又往外面挪动几分。

    床榻狭窄,她唯恐挤到人。

    这时,她听到耳畔旁,传来微不可查地叹息。

    榻板响动,沈晏初翻身爬起,半撑着,俯视看她。

    柳如颜被困在两臂当中,亦是眼眸半抬,朝他望去。

    四目相对。

    她看到一双幽深的眼。

    那眼,沉得让人心惊。

    柳如颜心生警惕,她下意识地弓起身,好似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宰割,吞咽下肚。

    许是感受到她的紧张,沈晏初伏低了头,轻轻枕在她颈窝,叹息:“你说,我该拿你如何?”

    他半伏在她身上,嗓音晦涩而暗哑。

    柳如颜听到他胸腔震动,心里却泛出异样的情绪。

    她从男人堆里长大,见过有人为欲念痴狂。

    正如沈晏初刚才看她的眼神,像极了那些人。

    但,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所习功法断情绝念,一个人早已凉薄惯了,又怎会心生欲念,为欲痴狂?

    兴许,只是她看错?

    寥寥寂夜。

    柳如颜凝向他。

    刚才,当真是看错?

    她心下寻思,异样的情绪挥之不去。

    彼时,男人半伏着,气息温热洒在颈侧,她蓦地想起他唇间的触感。

    轻柔,软糯,缠绵悱恻,徘徊不去。

    她倏然觉得胸口有点闷,心里有点慌。

    想起她教他凫水,两人泡在河中,衣衫不整,冷目含情。

    想起她揽住他腰身,手心好似熨着热铁……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脸颊开始泛热。一晃十七载,难道她也想男人了?

    更不应该才是。

    寻常姑娘在这种年龄早已经情窦初开,但她想不出除却兄弟情,还能与他生出什么别样的感情……

    不待理清思绪,沈晏初在她身侧躺下,兀自睡在床沿。

    “夜里你睡不安稳,到里头去睡。”他道。

    柳如颜应了一声,与他换了个位,挪到床榻里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尚且单薄的被衾。

    她侧过身,凝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竟看了许久。

    月光透过轩窗,落在他身上,好似渡了层白霜。

    她望着那道孤清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如此遥远。

    远到,她想要靠近。

    近到,捧住那颗看似冷硬的心。

    她探出手,捞起散落枕面的一缕乌发,细细捧在手中。

    冰凉、暗墨、毫无温度,就像他冷漠的气度,刻薄的言语,唯有逐渐相处下来,才赫然发觉。

    ——他本是凉薄之人,却做尽温暖之事;一身傲骨,却心怀柔情。

    可惜,没有人愿意耐着性子,替他剥开层层坚硬的外壳,捧出一颗热忱的心。

    至始至终,没有人了解过他。

    柳如颜指尖绕着一缕发,陷入思绪,不料,原本背着她的人突然转过身,一双眼落在她脸上。

    她始料不及,手心松开他的发丝。

    沈晏初望向她,褪去往日冷漠,眼底多出几分晦涩。

    柳如颜在这样的注视下,胸腔里控制不住地砰然跃动,就像是纷落的鼓点。

    一下。

    又一下。

    重重砸在她心坎。

    她拧眉,暗自蜷起掌心,稳住凌乱的心神。

    沈晏初凝了她片刻,最终转过身,仰面躺在榻上,一双冷目看着头顶。

    他蓦然问:“将来,你打算回柳家庄?”

    她默了一瞬,点头道:“是。”

    沈晏初隐忍再三,终是问:“有没有想过,去大理?”

    “大理?”她思索片刻,“大理远在南国……想必住不习惯……不过,为何去大理?”

    他顿住。

    “留在北汉也好。”他淡淡道。

    待到大理的事情了结,他便回北汉,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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