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咒我?”沈晏初一手持剑,剑锋又迫近了几分。
如今受制于人,秦川心不甘情不愿的:“阁下究竟是何人?”
在他印象中并没有此号人物,除非对方不属于九州,甚至乎,不属于大宋王朝的任何一门派。
沈晏初的逐鹿剑横在秦川颈间,他眉眼冷峻,反问:“我乃何人,关你何事?”
秦川喉头一更,一时间,居然反驳不上来。
若说他之前觉得沈晏初武功超群,那么接下来听到的话,则让秦川震惊无比。
沈晏初凝着他眉心,缓缓道:“看来你挺恨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又怕,怕落在我手中受尽折磨,所以你想逃,逃出去并不是为了对付望风楼,而是让他们派出杀手,替你斩草除根……”
秦川被他轻描淡写的话深深震慑,面上却努力维持出假笑:“阁下为什么会这样想,之前是我一时糊涂,但真论起来,我也身受其害呀,哪还敢与望风楼狼狈为奸。”
他说着,转而望向柳如颜:“姑娘,你说是吧?”
柳如颜抱臂环胸,看着两人:“我只相信他的判断,至于你,不可信也。”
“你们!”秦川更得无话可说,有些负气道,“行行行,你们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求死?
沈晏初不由得看向柳如颜。
见她暗中使了个眼色,于是他腾出手,点中秦川的几处要穴,同时将逐鹿剑入鞘。
柳如颜瞥向他手中的剑,想起他出神入化的剑法,不像是完全没有根基的人:“你以前习过剑术?”
沈晏初微微一愣:“儿时应该有练过,具体记不大清了,不过刚才找回了一点感觉。”
“才一点感觉?”她惊叹,“要不要如此谦虚。”
“宿主有所不知,傀儡术的心法又称作苍冥焚心诀,能与终极武学相辅相成,达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夜寻解释,“焚心诀正如无情道,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无欲无求,只有做到心无旁骛,才能让武功登峰造极。所以男主的悟性奇佳,百招之内剑法自成。”
所谓的天纵奇才,不过是以斩断七情六欲为代价。
柳如颜望着他,心里没有艳羡,反而有种淡淡的难受。
“你们抓住我作甚,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秦川涨红着眼,无奈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
柳如颜看向秦川,她几步走近,蹲在秦川面前:“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说完,她伸出右手,慢悠悠地探过去。
秦川一副见鬼的表情往后躲:“你要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柳如颜皱起眉,最终从他腰间缀着的锦袋里搜出一封信。
信中不过寥寥数语,和她当初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以剑冢为诱饵,将各大门派逐个击破。
若不是有柳如颜横插一手,这些剑宗弟子一去不复返,届时,他们所在的门派势必会派人来查,如此又误入圈套,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晏初看向她手上的那封信,忽而问:“为什么秦川会随身带着信件。”
这种密信,按道理应当及时销毁,秦川却贴身戴着,还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柳如颜心知肚明,故意大声说:“秦川兄弟是怕哪一天被人逮住了,也好祸水东引吧。”
秦川脸色突变,怒喝道:“住口,你胡说些什么!”
他微不可查地瞄了眼远处,似乎心有顾忌。
柳如颜留意到他的神色不对,于是抬眼去看,视线尽头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难道有人在盯梢?
她将信函折起,放回他腰间:“这封信还给你,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秦川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秦川是你化名?”她突然问,记得他刚才使用的正是极寒剑法,雁落平沙。
“慕容长老的死,是否也与你有关,你曾经是清衍派弟子?”
秦川自嘲一笑,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
他终而阖上眼,不言不语,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本名秦苍,五岁那年,拜清衍派大长老为师。
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天资纵横,小小年纪便已在剑宗声名鹊起。掌门甚至有意要收他为关门弟子,但因为拜师大长老在先,所以只得作罢。
直到有一次,师父前往西河镇替百姓清剿水寇,却在半途旧病复发,喘鸣不止,最终被一帮水寇乱刀砍死。
尸体被送回门派时,是他替师父收拾的遗物。
无意中却发现,师父随身佩戴的剑鞘内混有许多细小的蛎粉。
师父生前就不能食用贝壳之物,以免诱发喘鸣,而知晓此事的,唯有身边熟悉的几个人,他一番查探,最终怀疑到慕容长老的头上。
当他把辛苦收集来的物证拿到慕容面前,慕容长老当场认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一时糊涂,悔不当初,并且承诺于他,等到天亮后,必会向掌门亲自请罪。
不料翌日一早,慕容长老拿着师父的佩剑,来到掌门面前。
“孽徒祸害师门大逆不道,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的深沉,亏得他师父待他如亲子,真是作孽啊!”
慕容长老咬牙切齿,并且捧出一物:“这是我从那孽徒房里搜到的,还请掌门过目。”
掌门接过他递来手札,脸色蓦地一沉。
手札中记录的功法向来不外传,唯有掌门亲传弟子才能修习,怎么又会落到秦苍的手中?
话说,秦苍平日里最喜欢待在藏书阁,半年前他在顶楼看书时,偶然发现一本手札。
他顺手翻看,哪知里面记载的心法至纯至寒,乃是难得一见的顶级武学。
秦苍苦心专研心法的奥秘,每日习练,将自身剑术与极寒功法相结合,威力更甚从前。
他喜不自胜,谁知后来师父身死,慕容长老为了脱罪,竟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包括这本功法,也硬说是他盗来的。
甚至连平日相交甚笃的独孤弈,也在掌门面前头头是道,罗列他的各项罪行。
堂堂武学奇才,天子骄子,人人钦羡的鲜衣少年。
一夕之间跌落神坛。
秦苍百口莫辩,他膝行着,来到掌门面前,跪着,求着,解释着自己的无辜。
戒律堂内,包括独孤弈在内的百名师兄弟,从头到尾都只对他冷眼旁观。
血雾渗开,秦苍被人架在荆板上承受笞刑,他咬牙抬头,至今仍记得大家当时看他的眼神——厌恶、鄙夷、幸灾乐祸。
而他,孤立无援。
同门弟子只道他心高气傲,殊不知他为了武功精进一步,敏而好学,虚怀若谷。
同门长老只道他天资聪颖,殊不知他为了练好一套剑法,起早贪黑,勤加苦练。
这些他们都不知情。
而唯一熟知他秉性的师父,已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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