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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亡国恨

    车行路上,前后都有别的马车,柳如颜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终于在傍晚来到了城门脚下。遥遥望向紧闭的城门,她隐约感到一丝异样,像是前面的马车被门卫拦下,车队开始骚乱起来。

    “城门戒严,所有人都不得入城!”

    姜文卓从车内探出头,扬声道:“本官乃是开封府京兆尹,同行的皆为京中名士,还望速速打开城门。”

    他眉目肃穆,谁知拦在面前的小卒嗤笑一声:“呦,还京兆尹呢。”

    “大胆!”车夫冷声训斥,随即亮出令牌:“见此令者,还不赶紧打开城门!”

    守门卒扬过头,对旁边的士兵传话:“他说他是前朝的京兆尹。”

    “前朝?”姜文卓拧起眉,再次扬声说,“本官是朝廷三品官员,拦下车舆的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手持兵器的禁军哄然大笑。

    “还当自己的主子是周天子呢。”

    “大周亡了,现在可是赵宋王朝!”

    ……

    “大周,亡了?”姜文卓初闻噩耗,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他握紧扶手,胸口起伏不定。

    姜文卓缓过气,神色艰难地问:“如今坐在高位上的,可是谁?”

    士兵朗声应:“归德军节度使,赵将军。”

    姜文卓想起小道童曾经说过的话,原来军情是假,叛变才是真,他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腔,他红着眼勃然怒斥:“反贼,你忘恩负义,可对得起周太祖,对得起范丞相!”

    他大声疾呼,禁军见情况不妙,纷纷涌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位士兵则横刀指向姜文卓:“胆敢辱骂大宋天子,视同逆党!”

    姜文卓迎着士兵目光,冷眼相看:“大周对尔等不薄,你们竟然拥乱臣贼子为帝,视忠良为何物?”

    被人斥责,那位士兵紧了紧手心,突然扬刀砍下。

    就在刀刃落下那刻,后方传来一声疾呼:“刀下留人!”

    不远处,一位将士纵马扬鞭,呼喊声在城门上空飘荡不散:“圣上有令,对前朝皇帝不得惊犯,对前朝公卿不得侵凌,对前朝府库不得侵掠,服从命令者有赏,违反命令者诛!”

    将士奔至马车之前,他持缰勒马,对姜文卓行礼:“军校王彦,拜见姜大人。”

    见过姜文卓后,他又策马审视后面驶来的几辆马车,确实为京中各大名士,他当即下令:“开城门——”

    三丈城门轰然敞开。

    老巷、长楼、汴河,熟悉的场景铺陈眼前,姜文卓喉头一更,叹了声气,矮身坐回车内。

    在他身后,长长车队逶迤前行,于百年古街的青砖石巷,留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轮印。

    董轻弦坐在后方默然不语,他奏响手中的筚篥,其声幽幽。

    ——法曲凄凉谁按拍,不堪流涕说兴衰。

    自李唐衰落,短短五十年间历经五次改朝换代,不免让人唏嘘。

    遥望街道两旁,楼市林立,京中百姓们进进出出,于乱世狭缝中求存,似乎对于天下易主的事,早已看淡。

    白芷缄默良久,不由道:“天下分分合合,九州战乱不断,世间又有多少像徐氏这样的平民百姓,忍受夫离别,子辞世之苦。”

    “终会好起来的。”柳如颜呐呐说着,想起她身为河东子民,身负将领之职,本应该守护一方的国土,如今却意识到,唯有天下大统,才能结束当今的战乱。

    “愿为长安轻薄儿,生于开元天宝时。”白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恨自己生于乱世,韶光错付。

    马车缓缓驶进市井。

    车外,汴水东流,华灯初上,柳如颜抬起眼,仰望那广阔的苍穹。

    乱世就像暮夜,看似无边,但终有逝去的一天。

    “历史经迭变换,太平指日可期。”她轻声开口,“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动乱渐止,百姓休养生息,我们又何必企羡前朝的古人。”

    白芷淡笑着点头:“太平,确实指日可期。”

    虽不知要历经多少年月,但纷争之下,尘埃终会落定。

    车马川流不息,当一行车队驶到街尾,众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姜文卓与楚坤他们朝府邸的方向而去,作为周朝老臣,若是忠于新帝,或许还能保个官职,只是所有图谋所有私欲,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

    柳如颜因为银两所剩无几,已走到靠白芷贩药的地步,兑换成钱后,他们又沿街买了些粮食、锅盆之类的,拿油布裹好,放在马车后壁,为接下来的行程作准备。

    她暗中联系到夜寻,由于囚牛玉印至今下落不明,新的剧情也没有放出,索性天色已晚,先找间客栈去投宿。

    当然,顾及到房费开销等问题,四个人分成两间房子合宿。

    沈晏初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他拿起牌子上楼,却等来白芷进屋。

    他盯着来者,语气是明显的不善:“怎么会是你?”

    白芷同样肃起脸,不情不愿地进来,寻了张竹榻倒头就睡:“她说要与董兄共住一屋。”

    沈晏初想起她是个姑娘,岂能和一个男子同宿。但同样身为男人,他又有何资格去说别人。

    再次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柳如颜的门外,右手扬起复而又放下。经过一番挣扎,他选择趴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内,柳如颜依旧是一副道童模样,为了今晚能与董轻弦秉烛夜谈,脸上的易容特意没有洗去。

    熟料这家伙一番洗漱,直接倒头就睡。

    柳如颜:“……”

    许是他确实困了,她也不好再多问,于是走到内室床榻的位置,褪去鞋袜钻进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董轻弦忽地起身,他瞧了眼内室睡着的道童,脸色变得复杂。

    董轻弦轻轻下榻走向门口,他推开门扇,步下阶梯,最终消失在客栈附近。

    就在他走后不久,柳如颜也随即起身,紧随董轻弦的方向走出客栈,正欲踏出大门,不料突然被人牵住手腕,脚步跟着一顿。

    她回过头,见沈晏初正站在暗处,握住她手腕后很快又松开,菱唇不自觉地抿起,目光瞥向一旁:“琴师往南面跑了,你随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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