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公鸡打鸣的声音,夹杂着墙外边巷子里的狗吠声,昭示这一天的开始。
“当当!快起床了!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了!吃白饭也不是这么吃法的,赶紧起来!”
苏望云卷了卷被窝,蒙着头,有些烦躁。
外边安静了一会儿,见屋内没动静,加重了力气去拍,喊声也越来越大,又尖又细,吵得头疼。
“快点起来!别以为装睡就能继续赖着!以前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没你能睡,又不是小姐……”
那声音像根针一样,刺得耳膜疼。
对边炕上躺着的苏望景,已经生出了不耐烦,“你在磨蹭什么?快点起来,等一下三婶房顶都给你吵掀了……”
苏望云翻了翻白眼,屋外的声音还在不间断地嚷嚷着,翻身下炕,拿起鞋头对着木门砸了过去。
软软的灰布鞋,砸在木门上,闷闷的声响,并不解气。
门外边依旧不依不饶。
苏望云叹了口气,认命起床。
见里面有动静了,估摸着在起床了,李慧芳对着木门翻了个白眼,碎了一口,“什么懒货,那么死睡……”
三叔四叔一大早要到镇上上工,三婶得早早起来做饭,给两人吃。
平时这个时候,都是苏望云起来做早饭,三婶则负责盯着她,怕她偷吃,也怕她浪费油盐米粮。
今天苏望云迟迟不肯起床,三婶叫了几遍,见喊不动人,就自己动手了。
等苏望云磨磨蹭蹭起来,三婶已经将玉米面和糙粉揉好,捏成一块一块面饼,放到锅里面。
这种面饼,热乎的时候,还能吃,等凉了,硬邦邦的,要用水泡软了,才能下咽。
苏望云从屋里出来,正好碰到从正厅出来的四叔苏林。
四叔看起来三十几岁,在棉纺厂上工,一个月工资有五十多块钱。穿着干净的工装,五官清俊,人也精神,腰间还挎着布包。
见了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望云那么早起来了?”
苏望云学着原主的样子,闷声闷气地点头。
苏林知道她的性子,也没在意,拿起木窗边放着的塘瓷杯,蹲在井边刷牙。
苏望云进到厨房,熟练蹲在灶台前,捡着木柴放进灶里,看着木柴烧得很旺,火光打在她脸上。
三婶李慧芳在摊面饼,看着她,翻了翻白眼,说,“你来接手我这,我把粥摊出来晾着。”
苏望云接过她手里的活,将面团捏成面板,一个个放到锅里蒸煮。
三婶出了厨房,没一会儿,端着一个木盆回来,瞅了苏望云一眼,暗自嘀咕了下,扭头问她,
“你刚刚看见你四叔了没?”
苏望云头也没抬一下,“看见了,在井边洗脸呢。”
三婶停了一下,眼神有些古怪,没接话,继续让她做这做那。
早饭做好后,三婶又让她把门后边放着的红薯叶剁碎喂鸡。
等她把鸡圈里的鸡喂饱了,一大家子都已经吃饱,各忙各的去了。
三叔四叔去上工了,三房四房的几个孩子也都去上学。
四婶何曼吃了早饭,就缩屋里了,她现在怀着身孕,什么活也不愿意干。
苏老太和三婶下地了,三婶出门前不忘吩咐苏望云,记得把院子里的衣服洗了,再去打猪草,喂饱猪了,还叫她记得到地里帮忙拔花生。
九月中旬,把花生收了,接下来就是收小麦,然后是割稻谷、挖红薯……一堆农活要忙。
饭桌上放着一碗粥,夹着一点萝卜干咸菜,盘子里剩下三张面饼。
苏望景从屋里出来,两个弟妹跟在后边,看着桌上剩下的面饼,顺手拿起一块,干啃了起来。
苏望云端起桌上仅有的一碗粥,往主屋去。
这碗粥,不是留给她们几个的,是留给瘫在床上没有行动能力的老爷子苏国松的。
“当。”
木门被推开,屋里没点灯,光靠着纸窗外边的一点光,照进来,有点黑。
苏国松半靠在炕上,看着苏望云将粥放到床头桌上,又走了出去。
坐在矮凳上的苏念晴和苏念诚,将面饼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小口啃了起来。
苏望景已经叼着面饼,往屋外溜了。
忙碌了一早上,她的早饭就只有一块面饼。原本装粥的锅,已经空了。
三婶把早饭的米粮捏得正好,白粥没有煮她们那份。
苏望云把厨房翻了一遍,能吃的,全都锁在木柜子里了。昨天早上还能看到灶台上的鸡蛋,已经被拿去换钱了。
干啃了一块面饼,苏望云估摸着苏国松已经喝完粥了,转身进屋里收碗。
苏国松突然开口,
“望云啊,家里就辛苦你了,你也别怨你奶,你奶她也不容易,你多帮衬着点,委屈委屈就过去了……”
这一番类似洗脑的话,听得苏望云一头雾水。
苏国松说了一大堆,苏望云低着头,闷声去端碗,转身就要出去。
“望云啊,你别怨家里,家里不欠你们什么,你要怨就怨你爸妈,不要你们四姐弟……”
苏国松扬高了嗓子。
苏望云被苏老爷子的话膈应得不行。
原主在这种长期打压的环境下长大,软弱胆小,任人揉搓。
最恶心的是苏国松那一番洗脑的话,被压榨的她,还得无怨无悔,感恩戴德这一群打压她的人。
她不是原主,不想高高在上去批判评价什么。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养大两个五岁多一点的弟妹。
……
苏望云沿着村道往田埂走时,迎面碰上不少去田里干活的村民。
榕根村就那么大点,大家住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家每户多少口人都知道。
好些叔婶认识苏望云的,还会笑着打招呼。
苏望云也笑着回应。
等路过一处大榕树时,树底下坐着不少,忙里偷闲的大婶,手里抱着娃的,或是拿着蒲扇抠脚的……
坐在一块闲聊。
苏望云迎面走来,一个坐在树根分叉,眼勾勾看着她的大婶,拔高了些声音,
“这不是老苏家那闺女吗?前几日不是落水说没气儿了吗?”
旁边坐着的大娘,拿着蒲扇拍了拍那大婶的后背,压低了些声音,“不是她没气了,是她那弟弟差点没气儿,别乱说。”
“嗐,我说呢,这姐弟俩都没两天,一前一后掉水里,看把我搞混了不是……”
那大婶跟大娘,一唱一和,好像唱大戏一样,把几个围坐在一块的大婶逗得乐呵。
苏望云愣了一下,扭头看了过去。
围坐在树底下的几个大婶,看着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一插曲,苏望云没放在心上,却不知道,这样的闲言碎语,已经传遍了整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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