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妘是被一阵凌乱、踢踏地板的脚步声吵醒的。
不对,她租的小卧室里,就她一个人住,怎么会有脚步声。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紧跟着睁开眼,入目的是泛着陈旧暗黄的天花板,上面似乎还覆盖着茅草,蜘蛛网挂满了角落。
头顶上的小天窗,透着一丝光亮,照射进来。
她身下躺着的柔软床铺,变成了粗质的竹席,鼻息里还传来一阵泥土掺杂着发霉的味道。
这是……?
楚妘唰得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
完全陌生的地方!
陈旧,残破,老派……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处何地,老旧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从外边走进一个身着蓝布衣、黑布裤,面容晒得黝黑的妇女,手里拿着个搪塞罐样的铁杯,嘴巴一张一撇,埋怨道,
“我说大侄女,你真是的,咋个闹心呢?大晚上的,下着大暴雨,啷个敢的跑出去?这下好嘞,被大水冲走了吧,要不是有人将你救上来嘞,你现在指不定去到了阎王爷跟前咯!”
李慧芳边说着,将手里的铁罐水杯,咚地一声,扣在床边的桌柜面上,表面心中的不满与轻蔑。
她斜眼看着楚妘,视线落在那张神色虽苍白,却依旧白皙姣好的脸上,按住了怨气。
“醒了就别装了,赶紧起来!家里还有一大堆活没干完呢……”
李慧芳说着,放下铁制水杯,扭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嘀咕,“那么大个闺女,也不害臊,整天跟在老沈家那大儿子屁股后面,像什么话……”
直到走出房门,床上躺着的楚妘,依稀听见女人聒噪的大嗓门,
“人醒了,那赤脚医生都说了,人醒了就没事了。”
“醒了还不叫她起来干活啊?那院子里的衣服都攒了两天没洗呢。”
…
坐在床上的楚妘,犹如晴天霹雳。
就在妇女说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不属于她的记忆。
苏望云,老苏家二房的大闺女,父母都没了,下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弟弟和一对不到六岁的双胞胎弟妹要照顾。
姐弟妹四人住在老宅,跟奶奶和两个叔叔住一块,因为无父无母,叔婶们总是指使她打杂干活。
她有一个暗恋对象,叫沈余亭,她的初中同学,长得又高又帅,脾气又好。
就在两天前,得知暗恋对象沈余亭约自己见面,大晚上不惜冒着大雨,跑到村口等,人没等到,回来的路上不慎失足,掉进水坝,被淹死了。
而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苏望云。
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是八零年代……
这个缺吃少穿,穷乱差的年代乡下!
国家经济还没完全发展起来的年代,电视还未普及,收音机和刚刚出现的录放机,都是个新奇玩意儿。
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年代的模样……简单朴素的衣着,房屋低矮陈旧,街道狭窄,车辆稀少,人流相比后来少很多。
很多人都说,八十年代是旧时代的末端和新时代的开端。
她曾无数次庆幸,自己生在两千年后,网络时代丰富盛行之下长大,生来就锦衣玉食,吃食无忧,而现在……
“嘶……“
楚妘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疼,不是在做梦。
“姐…你好点了吗?”
楚妘恍惚的时候,老旧的木门又被推了开来。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皮肤黝黑,眨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
小男孩光着脚丫子,踩着黑乎乎的泥地,眼睛里似乎含着水意,不知是不是哭过的原因,随意擦过的鼻涕,蹭到了两边的脸颊,还有新冒出来的鼻涕,挂在下边。
男孩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楚妘扭头看了过去,不知是生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
她的头疼得厉害。
抬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
好的,不是心理作用,她有些发烧。
估计是着凉了,又或许是刚走了一趟鬼门关,总之她有些不太好。
她还只是个医学科专业大学生,差一年就可以修满毕业实习了,造物弄人。
苏念诚见坐在床上的姐姐没有理会自己,他也习惯了。
用黑黝黝的手臂,擦了擦冒出来的鼻涕,他走了过去,伸手去够桌上的铁罐杯子,里面装着水,握着水杯的边沿,朝着姐姐递了过去。
“姐,你喝水…”
楚妘下意识伸手接过,看着黄白色的杯沿上,蹭到的黄白色的不明物体,视线落在男孩黑黝黝的手上,眼角不自觉抽了抽。
“我不渴,先不喝了。”
将杯子放回了桌面上,用自己身体不舒服为借口,打发走了小男孩,楚妘重新躺了回去。
发热的脑壳和发冷的身体,无疑是在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得不接受。
她穿越了,魂穿到了八零年代,她还有弟妹要照顾,依旧无父无母……
现在的处境,她唯一想到的好处就是,这具身体才十八,她也算多赚了六年……
得了,穿都穿了,回不去的话,也只能这样过了。
强忍着身体不适,接受度还算高的她,坦然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苏望云。
说实话,她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寄人篱下,奶奶偏心,叔婶压榨,弟妹都还小……
苏望云还未来得及思索,因为发烧,头疼欲裂间,劣质的木门,被人暴力推开。
“苏望云,你怎么又躺回去了!我妈不是说了让你起来干活吗?你快给我起来,我的衣服你还没洗呢!”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身上穿着蓝色的布衣布裤,扎着麻花辫,两侧脸颊涂得红红的,说话间,直接动手过来扯苏望云的胳膊。
苏望云依着记忆,认出了她,“苏玉巧,给我松开!”
发烧的时候,浑身没劲,四肢酸痛,被人这样一扯,更加软绵绵了。
苏玉巧像是没听见一样,就是拽着她不肯撒手。
“不行!你马上起来给我洗,明天星期一了,我还要穿去学校的!”
压榨苏望云习惯了,苏望云这一睡睡了两天。她这两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没洗,人都醒了,可不得叫人去洗。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平日里唯唯诺诺,忍气吞声,不字也不敢说一个的苏望云,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望云心底涌上一股无名火,反手将人用力一推。
猝不及防,没收住力气的苏玉巧,一屁股坐在湿濡的泥地上,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生气又恼怒地瞪大了眼睛。
“啊!!你弄脏了我的新裤子!苏望云你在干什么?我要告诉我妈去!”
木门当啷一声,被推得作响。
醒来前后不到一个钟,这小木门就被推开了三次,咯呀作响。
这种年久失修、老旧的木门,苏望云都担心,在暴力地推送下坏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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