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安老头所说的,林碌与阴灵真个斗起来,大约五五开的和稀泥回答,纪渊没怎么放在心上。
无论那厮能不能降伏手爷的几头阴灵,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自己总要试一试。
不然,即便他挣到武举人功名,成功补缺百户,最多与姓林的平起平坐。
对方身后有个不知名姓的千户撑腰,如何痛快杀之?
阴市是个好地方,更夫、窑姐儿、盐帮管事,以及北镇抚司总旗都死了。
为何不能再添一条百户的性命呢?
“安老头,去吧。”
结束“审问”,纪渊像是养某种古怪的花卉一样,把魂魄瓶摆在背阴之地。
尔后,对安老头招了招手。
后者大喜过望,连忙拜了一拜。
阴魂散做丝丝缕缕的灰暗气流,流入那只玉瓶里面。
所谓冥器,其实就是随葬品。
古语云,送死之器曰明器,明又通冥,故称冥器。
它既为身份象征,又寄托了前人对长生不死、魂魄不灭的一种美好向往。
经过长年累月沾染阴气、死气,使其能够作为阴魂的栖身之所。
甚至是,充当温养魂灵的上等器物。
“志怪,奇闻话本里的主角,都是什么田螺姑娘、美艳女鬼,实在差点,身边也养了个会变人的母狐狸。”
纪渊轻叹一声,似是感到遗憾。
“怎么轮到我了,就变成一个满脸风霜卖云吞的老汉了?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封上魂魄瓶,纪渊吐纳导引了一会儿,消化了一些体内大药。
随即吹灭那盏昏暗油灯,直接合衣睡去。
……
……
雄鸡一唱天下白。
南门胡同的喧闹声往往来得特别早。
因为这块地方,乃是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杂居之所。
扛大包的力夫、戏园子的帮工、卖唱的歌女、算命的相师、私盐贩子、帮派打手……
诸般泥腿子,皆生活于此。
所以起早贪黑,也就成了常事。
天光微亮,左右邻居就传来了洗漱、起身、交谈、对骂的嘈杂动静。
换做平时,纪渊会出门大吃一顿,补足身体所需。
可昨日拙园之中,小丹会上。
他一口气吞服了五十份大药,毫无饥饿之意。
如今只觉得四肢百骸、血肉筋骨,藏着用不完、使不尽的气血精力。
哪怕不吃不喝,饿上个三天三夜,应当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是五脏藏神,六腑化气的妙用。”
纪渊立在院中,吞吐呼吸。
陡然间,拉开架势!
虎啸金钟罩催发出来,滚滚气血推动拳脚。
其势之猛,其力之沉,
带得气流粘稠,翻腾如浪,
整个空地都充斥着“呜呜”风声!
若有人闯入其中,定然会像置身于惊涛骇浪,难以稳住身形。
“好家伙,这才多久的时间,你小子又有突破!
竟然正式踏入服气,做到周身毛孔张合自如的地步了!”
半晌后,一道铁塔般的魁梧身形忽然推开两扇木门。
赫然是魏教头!
他左手拿着几块煎饼,右手端着一碗豆浆,
还未进门就有烈烈劲风打在脸上,那口络腮胡子如茅草般起伏。
“教头大清早就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渊冷峻面庞浮现一抹笑意。
他缓缓收拳,停住架势,气血似潮水退去,归于体内。
顷刻间,院内风声消敛,气流散去。
“我真怀疑下次再过来,你就要凝聚气脉了!”
魏扬啃了一口煎饼,脸上透出掩盖不住的震惊之色,像是大白天见鬼了一眼。
他也见过修行飞快的天才妖孽,可人家那是有资粮支撑,大丹、补药一概不缺。
再不济,神功绝学、名师指点两个条件,总得占一样。
当真没遇到过像纪渊这样,自学成才还能进步神速的怪胎!
“借魏教头的吉言,我若凝聚气脉,别说武举人的功名,武状元怕是都能争一争。”
纪渊淡淡一笑。
他能有今时今日之进境,除了自身的努力,当然也与皇天道图的几次改易命数分不开。
抹去【横死】之后,收益最大的进阶命数,应该是身、识这两类。
一者关乎肉身内里的状态变化,一者作用天赋根骨的改易提升。
可惜,仅剩的四百点白色道蕴并不足以撼动【龙精虎猛】和【钢铁筋骨】,让其变为青色命数。
至于运、势,几乎不可动摇,犹如天意注定,需要投入巨量道蕴。
纪渊目前还没这个能力。
“武状元……那一步太难走了。
倘若殿前大比夺得头名,被钦点为状元,
不提那些赏赐和官位,仅可以进到中央武库选择一门任意品级的武功,就足够让绝大多数的武者为之疯狂。”
魏扬既有感慨,也有憧憬。
自景朝马踏江湖,破山伐庙,便收拢天下武功为己所用。
那座浩如烟海的中央武库里,究竟装着多少门神功绝学、无上天经。
估计,少有人知。
“教头还没说,大早上过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
纪渊微微摇头,武状元暂时有些远了,先拿个武举人再说。
“后日就是擂台战,想看看你心气如何。”
魏扬眉头皱紧,面色沉了下去,轻声道:
“还有,我刚从柴掌事口中得知,杨休他……凝聚出了第一条气脉。”
纪渊眉毛一挑,并无任何的意外。
早在前几天,杨休带人堵自己的时候便提及过此事。
他笑了笑,语气如常道:
“大树底下好乘凉,果然没错。
国公爷的义子嘛,怎么可能会为资粮短缺发愁,
几颗大丹可抵百日苦修,由服气一境踏入通脉二境,也不是难事。”
魏扬眉头紧锁,沉声道:
“你一定要小心些,别被杨休给激到了。
四方擂是守战,一人当擂主,另一人攻擂。
以那位凉国公义子的脾性,绝对是要第一个守擂,然后把其他人都给打落下去。
就算杨休凝聚了一条气脉,体力、气力远胜服气境界数倍,可连着十几场守擂,消耗也不小……”
纪渊心头微动,浮现出无奈的情绪。
魏教头的意思很明显,让杨休打车轮战,自己最后上场占点便宜。
这并不可耻,服气一境斗通脉二境,本就没有多少胜算。
用点战术合情合理。
“教头可别忘了,杨休是凉国公义子,天京城最拔尖的将种勋贵,我是辽东军户,北镇抚司的缇骑,一介泥腿子。”
纪渊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脸上反而露出期待的笑容。
“太安坊讲武堂内的其余世家子弟,兴许厌恶杨休其人,但那只算私人恩怨,
杨休毕竟是‘自己人’,我才是‘外人’,
像赵通、王二郎那等武官之子,会情愿看到我爬到他们头上去?”
魏扬面沉如水,他也知道车轮战没什么戏。
让杨休和纪渊在擂台上了结一切,才是将种勋贵乐于见到的一场好戏。
“那九郎你准备如何?”
魏扬低声问道。
他想劝说纪渊知进退,若是真的不敌,认输并非丢脸之事,毕竟差着一个境界。
可话到了嘴巴边上,却如鲠在喉吐不出来。
“无非是分高下,决生死罢了,没什么好说、好想的。”
纪渊面色轻松,不以为意。
并非他轻视杨休,而是在退无可退的境地下,握住那一口掌中刀,趟过去便好。
世恶道险,刀山火海,那么多困难阻碍,总有避不开、躲不开的。
“好个纪九郎,好个辽东儿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魏扬胸中一腔情绪如块垒横亘,心神激荡不已。
嘴唇张合几下,最后重重拍了拍纪渊的肩膀。
他没曾想到,居然能在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身上看到如此豪迈洒脱之气!
纪渊轻轻一笑,不禁想起前世常常念叨的那句话——
事到临头须放胆!
明日,林碌。
后日,杨休。
挨个了结!
“服气一境就杀不得通脉二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