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治下的铸币工坊在涿县,由军都山铜矿和红透山铜矿直接供应纯铜物料,两处铜矿每月可产铜二十多万斤。
而铸币工坊每日可铸造平安通宝十二万枚,每月消耗不到十四万斤铜,所以他不需要融掉现有的铜器,更不需要把五铢钱回炉提取铜料,他得想办法把手里的五铢钱花出去。
之前储备了一年零四个月的产量,有五千八百万枚新钱,可兑换将近一亿八千万五铢钱,加上他府库中存放的,总量超过六亿,其中四亿已经派人运出去买粮了,大概能换回四十多万石粮食。
等兑换完毕,手上还得有两亿,得赶紧运出去买买买。
明年开始,五铢钱就要大幅度贬值了。
董卓铸劣币,已经丧心病狂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明后年司隶、兖州、豫州的粮价就能涨到五十万钱一石,其他商品的物价也是上千倍的往上涨,连带着其余各州的物价也跟着几百上千倍的涨。
虽然有战争破坏民生的因素在里面,但最大的原因就是劣钱太多了。
洛阳铸币的规模可不是他麾下的工坊能比的,而且董卓不需要考虑防伪,刘襄可不行,平安通宝的用料配方,硬化工艺,模具都得严格保密。
特别是模具,汉代铸币用的是泥范、石范、铅范、铜范,而刘襄的铸币工坊用的是精钢模具,冷锻技术,所以平安通宝硬度高、耐磨损,且不易仿造。
这都要严格保密,以至于规模一直提不起来。
所以面对境外行商的大商队被禁止兑换新钱,他们必须把五铢钱花出去,暂时只能用黄金跟工坊交易,以后钱多了再说吧。
还有冀州的大族富户,也被下了禁令,不许大规模兑换新钱,出于补偿的心理,提醒了他们一下,赶紧把手里的五铢钱花到外面去。为了防备这些家族有什么恶心人的小动作,缇骑已经加派人手,时刻盯梢了。
幸好境内大族不多,也还能看得过来。
刘襄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他们换。
置换所主要面对的是小门小户的百姓,这批新钱也是为了保证百姓的日常交易,维持境内的商业流通。
他的治下等于是铜钱和黄金双币制度,大宗交易和对外贸易用黄金,民间的小额交易用平安通宝,按铸币的速度来算,这种情况得持续挺长一段时间。
钱荒啊,不够用啊!
但总好过被董卓收割,货币制度完全崩溃。
其实董胖子已经开始铸造劣币,只是一开始规模没有那么大,洛阳在十一月初的时候就出现了他铸造的白钱。
派去洛阳的缇骑前几天就送回了样品,含铜量极低,以铅、锡为主,杂质含量非常高,份量也不足,钱币是灰白色的,非常薄,一用力就能捏弯、掰断,因此被叫做白钱。
估计不止是因为颜色,还有白给也不想要的意思在里面。
再有一种就是用杂质很高的铁料铸造的铁钱,这玩意放几天就能生锈,根本不值钱,但在董卓那里,这种铁钱已经算是成本比较高的良心钱了。
这两种钱,谁也不想要,但在兵卒的刀枪之下,也没人敢不收。
真他妈造孽。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曹操再次赶到了邺县,他说正在招募兵卒,想要点兵器甲胄。
觍着脸的说愿意用钱买。
不给就不走了!
刘襄很无奈。
“你用我的钱买我的兵器,你好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啊。”曹操一本正经的解释:“你答应了给我三千万钱,那些钱是不是就算我的了?只是暂时放在你手里,是这个道理不是?”
“行,算你有理。”
“这就对了嘛,我用这些钱跟你做买卖,有错吗?”曹操笑得极其奸诈:“我给你加钱,让你大赚一笔!”
刘襄被气笑了:“哈,我还得谢谢你呗?”
曹操哈哈一乐,起身抱拳:“宜程援手之恩,曹某没齿难忘!”
“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甲胄我也缺,兵刃可以给你,你想要多少?”
钱已经答应给了,刘襄不在乎再给些兵器,曹操新招的那点兵力,在安平军面前什么都不是。
“三千杆矛戟,三千柄环首刀,一千盾牌,一千弓弩。”
“可以,但得等几天,吾需要调拨。”
“爽快!”
这些兵器能装备五千大军,看样子曹操在陈留受到的支持不小,刘襄下令在淘汰下来的兵器中,选择品相好的运来邺县。
夹钢打造的战具他是不会往外给的。
幸好冀州在组建民团,运过来一大批原本应该被淘汰,武器工坊翻新了一下准备装备民团的兵器。
曹操要是明年过来,刘襄得在民团中调拨,那就麻烦了。
三天后,兵器到位。
刘襄特意从私库里拿出了一柄宝剑相送。
恶趣味的介绍道:“此剑名青釭,乃是百炼之宝,锋锐异常,削铁如泥,特送与孟德兄,预祝武运昌隆!”
《控卫在此》
名字虽然恶趣味,但青釭确实是用夹钢法折叠锻打出来的宝剑,比汉代的百炼剑只强不弱。
带兵之人没有不喜欢宝剑名马的,曹操双手接过长剑,抽剑出鞘,只见寒光闪烁,云纹密布,一看就不是凡物,心中欢喜万分。
“多谢宜程!”
曹操收剑入鞘,摘下随身玉佩,递给刘襄。
“吾身边没什么宝物,只能以随身之玉回赠,聊表情谊,莫嫌寒酸。”
刘襄行礼接过,他其实不确定曹操是拿自己当朋友,还是利益相交。
无所谓了。
现在,支持曹操符合自己的利益,那就支持他。
以后,等他成了绊脚石,那就干掉他。
明白自己的内心,便不会被迷惑。
“孟德,前些时日听说袁绍怒骂董贼,当天就逃出了洛阳,现今如何了?”刘襄想打探一下情报。
“回汝南家中了,袁氏在朝堂上的影响极大,董贼没有追索,最近听说要封其为琅琊太守,朝中已经有人上表举荐了。”
“那袁术呢?”
“也在汝南家中。”
好家伙,袁氏三枝,有两枝离开了洛阳,只留袁隗一枝在中枢,看样子是嗅到了风险,这是汉末世家分开下注的鼻祖吧?
不对,他们是自己坐庄。
可惜最后都败了。
仔细想一想,刘襄发现汉末三国的诸侯,全是失败者,包括三国魏蜀吴,他们最后都没赢。
最大的赢家,是以司马家为代表的世家,这些人的行事方法啊,甭管谁赢,他们总有人能站在赢家一方,然后就是攫取胜利果实,最不济也能香火不断,家族绵延千年不绝。
对规则的解读,当真厉害。
汉末三国,一群失败者的悲歌,却如此激荡人心。
不得不令人感叹。
史书有时候很大,能承载上下五千年。可有些时候也很小,装不下这几十年的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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