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知道华北平原是我国冬小麦的主要产区,可他没有冬小麦的种子,汉末又赶上了小冰河期,幽州没有种两季的气候条件。
他也不会详细的育苗技术,只知道东北种水稻必须得育苗,要用盐水洗种和浸泡发芽,然后就两眼一抹黑了。
东北的气温和日照条件能够大面积的种植水稻,即便有种子的原因,可幽州更靠南,气温、光照条件更好,夏季的生长期更长,应该能行。
要不是气候变冷,他真的不会去想育苗的事情。
总得挣扎一下吧?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小冰河期,短短的四个字,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可它的影响太大了。从184年黄巾起义到280年西晋统一,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是小冰河期的高峰,季风变化,气候变冷,北方大旱南方大水,天灾频发,粮食大面积减产。
由此引发的战乱、瘟疫横行,饥荒遍及各地。
这段历史的主题是饥饿,是死亡。
汉朝五千多万人口,在短短的一百年时间里,没了四千万。
这就是小冰河期。
不要轻视小小的育苗技术,由此带来的农业改革,是人与自然的对抗。幽州的粮食是以麦、粟为主,水稻田很少,刘襄想改变一下,他要推广受水旱影响更小的水稻。
历史已经证明,依靠麦、粟抗不过小冰河期。
有句老话叫穷则变,变则通,气候条件就是那样,它不会因为人的意志去改变,只能人去适应环境。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选择育苗的地方是一处土坯房,室内宽三步,长七步,也就是长十米宽五米,室内面积五十平。炉子是土坯垒的,火墙是土坯砌的,一切条件尽量贴合幽州本地的实际情况。
刘襄知道通过育苗、插秧的方法,在低温区域种植水稻是可行的,所以不用重头验证理论,不需要实验室论证环节。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在已有的条件下,找到成功的办法,找到贴合实际的,可大面积推广的方桉。
不但要成功,还要简单、便宜。
五十平的房子里面,十几个人在忙碌,拆墙壁、顶立柱、搭炉膛、砌火墙,后续还会摆上育苗的双层木架,把原本居住用的房子逐渐变成一体通透的温室。
只是在保证温度的情况下,采光的问题无法解决。
汉代没有玻璃窗、没有窗户纸,窗户就是个洞,用挡板遮蔽,就像木板做成的小门,南方还有竖框窗、格子窗,就是个小栅栏。跟现代的窗户差别很大,采光很差。
刘襄不担心发芽的问题,种子发芽不需要阳光,可发芽之后呢?必须得开窗采光,会不会冻死?
哪个时节开始育苗,什么时间开始插秧,生长多久才能收割,都得一一验证。
这需要范贤带着人一点一点的去试验。
自己除了出钱和提供思路,貌似没别的用处了,幽州的很多工匠已经熟悉了这种作风,现在,轮到了农民,你们需要尽快适应啊。
刘襄的想法提供完毕,动手的事情就不要找他了,手残,没办法。
临走之时,他回身看着这间不起眼的土坯建筑,心中默默念叨,如果有神仙,如果祖宗真的有灵,请保佑我吧,这里承载的是千千万万条性命,给点面子,让它成功吧。
如果不保佑我,那我就要在无神论的道路上大步狂奔,从此再也不祭神,再也不祭祖。
我的影响力很大哦,考虑考虑。
典型的中国人求神拜佛的方式,但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面积的粮食减产,对农耕民族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现在可以用开荒屯田,干掉世家大族盘剥的手段养活幽州百姓,那以后呢?能耕种的土地是有限的,当他治下的人口越来越多,当他走出华北平原,那时候该怎么办?
平常年景两亩地就能养活一个人,碰到降温减产,就得需要五亩地,甚至更多。
所以汉末的战争打得异常频繁且剧烈,等到人死得差不多了,土地的出产足以养活剩下的人口了,和平就到来了。
这样的和平,刘襄不想要。
汉朝被推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汉民族衰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可归根结底,是饥饿。
饥饿驱使着人们去抢夺,去杀戮,即便换一个明君在位,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明君会带着他的子民去抢别人,登高作秀,振臂一呼,用我们的刀剑去为我们的百姓夺取食物。
那可能就是另外一段历史了。
可惜的是,灵帝刘宏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他的前任桓帝也是个昏君。最可惜的是,即便天灾频发,皇帝和世家大族都不会挨饿,他们理解不了那些饥民的苦难,也不愿意去理解,他们只会给这些人冠上“刁民”的称呼,然后想尽办法的杀掉这些惹麻烦的刁民叛匪。
谁不想好好的过安生日子呢?谁愿意拿着木头棍子去冲撞城墙,去冲击军队,去刀山枪林里打滚。
没人愿意去的。
可肚子饿呀,饥火难忍,饿鬼上身,那便一起死吧。
这就是农民起义。
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也没有什么这个主义那个思想的信仰。
饿,要吃饭,这是生物的本能,求生的欲望能压倒一切。
当他们获得了食物,这些饥民自然战斗力大减,当找到了能带着他们活下去的人,自然就会跟随。救世的英雄也好,祸乱的魔王也罢,无所谓,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信仰?
能吃吗?
信仰、思想、礼仪,这些都是奢侈品,请在吃饱之后再谈。空谈信仰,不给饭吃,那是耍流氓。
刘襄怀着乱糟糟的思绪回到了署衙后宅,幽州百姓的肚子问题,至少现在不用担忧,这让他很是骄傲,放眼大汉,在这方面他可以鄙视那些所谓的贤士、良臣。
歪在书房的软榻上,炉子刚刚点燃,室温有点低,不想看书,也不想动弹,只想缩在绵袍里取暖。
小黑猫闻着味道就找了过来。
“你是属狗的吧?”刘襄挠着它的下巴吐槽。
“喵呜~呼噜呼噜~”
果然是条狗。
跟在小猫后面的是昭姬小姐姐,银狐皮的领子衬得面容更显滋润,织锦的衣袍裹不住美好的身段。
“夫君劳累一天了,可要沐浴更衣?”
“不想动弹。”刘襄歪在软榻上撸猫。
“夫君有烦心之事?妾抚琴一曲为君宽心可好?”
刘襄拍拍旁边:“不用了,陪我说会话吧,大冬天的抚琴,别在伤了手。”
两人没说几句话,蔡琰刚刚坐下,甄姜怀抱着手炉,穿着粉色的齐腰襦裙,探头探脑的就出现了。
嘴里甜甜的叫着“夫君”,可狡黠的笑眼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故意捉奸的样子。
唉!
这就是刘襄想要一点个人空间的原因。
结婚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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