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千的杂胡在鲜卑人的驱使之下,再次进攻冰城,本是骑马在草原上奔驰的战士,现在却要用双脚在冰面上冲锋,命运借助汉军的箭失,再次修理了他们一顿。
最成功的一次攻势,是一具趴在冰墙外面鹿角之上的胡人尸体,此处离墙尚有二十步。
这一仗打的时间有点长,一直到天色转暗,这些杂胡才被允许收兵后撤,他们的伤亡也比第一次的攻击小,因为他们学会了在汉军的射程之外磨蹭。鲜卑督战队不冲上来砍死他们几个人,他们是不会进入汉军射程的。
凭借着如此优秀的战斗技能,他们只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一天的战斗,胡人伤亡两千有余,汉军二十几人受了箭伤,但冻伤手脚的有一百多个,严冬作战就是这样,非战斗减员难以避免。
刘襄已经想尽了办法,火塘、衣物、皮毛、涂抹油脂、轮流作战,可大自然的规律不容违逆。
第二天杂胡继续被驱赶着出战,攻城四次,和鲜卑人火并六次,留下三千多具尸体,能撤回营地的不足两千。
汉军射出去十几万支箭失,胡人毫无进展。
夜色降临,刘襄站在城头看着民夫打扫战场,收敛尸体,战死的胡人尸体会拉到后营焚烧,鲜卑可以弃之不顾,他不能不管。若是等到开春,这些尸体会被河水带到下游,必定会引发瘟疫,他不想再看到瘟疫了。
每次战斗结束他都会注意收敛尸体,掩埋或者焚烧,否则他会睡不着觉,压在心底的负罪感会把他逼疯。
他宁可担些风险。
汉军各部加强警戒,防备鲜卑突袭。有些人不理解,比如鲍鸿就开口劝谏:“将军何必冒险,陈尸城外正好震慑胡虏。”
也有些人很是认同,比如赵云就开口反驳:“鲍校尉此言差矣,尸体堆叠恐引发瘟疫,将军仁德,怎能不理?”
鲍鸿闷哼一声,没敢反驳,他其实是看不起赵云的,安平军的军官都是刘襄自己任命的,在朝廷那里都是白身,白身黔首怎敢开口插言?若非将军亲卫,就得挨他的鞭子。
“瘟疫事大,不可不防,若有差池,吾一人担之。”刘襄的声音有些飘忽,不知道是在回答鲍鸿还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态度却把鲍鸿吓出了冷汗,以为将军对自己不满了,还没来得及解释,曹操伴着笑声就上了城头,两营就隔着四十多米,抬腿就到,曹老板一天能跑八遍。
“哈哈哈,打了两日,杀敌五千有余,我军伤亡不足百人,镇北将军用兵如神,实乃当世霍骠骑也。”
“孟德兄过誉了,吾哪里能与冠军侯比肩,不敢当如此赞誉。”
“鲜卑入宼多年,唯将军能阻其前行,据龙门,筑冰城,胡虏死伤狼藉,如此用兵,果如义真公所言,当真是天马行空,曹某拜服。”听了曹老板的夸赞,刘襄心情大悦。
可心情好也不能耽误说正事:“杂胡伤亡殆尽,鲜卑人要亲自上阵了,若是打得太狠,他们恐怕会调头就跑。孟德兄,吾想全歼鲜卑胡虏,汝可有良策?”
曹操沉吟片刻,摇头叹息:“难啊,鲜卑五万多人,尽是骑兵,无论绕后还是追击,难以全歼其部。”
“机会难得呀,和连短智,将大军带进囚笼,不全歼其部,吾念头不通达。”
两人在思索,想要立个泼天大功,旁边的鲍鸿觉得补救的机会来了,他抱拳请命:“启禀将军,末将愿领人绕道而行,截断敌军归路,配合将军全歼鲜卑胡虏。”
截断五万大军的归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阻敌的部队会遭到鲜卑人的拼命反扑,这个任务极其危险,刘襄没想到鲍鸿这么有勇气,开口说道:“想堵住和连的退路,只有两个地方,一是十里外的石门峡谷,二是八十里外的壶口龙槽,鲍校尉可有良策守住河道?”
鲍鸿自信的回答:“某想学将军之法,浇筑冰城,阻断敌军归路。”
这就是扯澹了,浇筑冰城需要人手、木料、器具,刘襄是依靠背后三十里处的皮氏县,才能在龙门快速筑营。绕后之时,只能带少量兵卒走小路,快速筑营就是个笑话。要想带大队迂回,得绕路几百上千里,时间来不及的。
“鲍校尉求战之心,吾知道了,敌后筑城难以实现,再想其他办法吧。”
曹操也插言说道:“石门已被鲜卑占据,只能在壶口想想办法了,用偏师堵住那里,很难抵挡大军反扑,归师勿遏,必是死战。”
刘襄倒是有个办法,可他怕鲜卑人早早就跑了,不确定能不能等到那个时间,事先夸下海口,若是实现不了,很没面子的,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我军先别打得太狠,最好能把和连拖在此地,可装作箭失不足的样子,放近了再打,后撤之时也不要放箭追杀,若其攻到墙下,事先准备的器械,足以御敌。”
“末将遵令。”曹操、鲍鸿拱手领命,去各部安排防御事宜。
刘襄命宿卫开始凿冰,确认黄河冰层厚度,保持每日一报。
转过天来,鲜卑人亲自上阵了,汉军兵卒早已接到命令,任由敌军在远处铺草垫土破坏冰面,直等到七十以内方才发箭,箭失远远不如前两天密集。鲜卑兵卒也确实比那些杂胡勇勐,他们不计伤亡冲得很快,顶着箭雨开始破坏墙外的鹿角,刀砍斧剁点火焚烧,终于摸到了冰墙。
冰墙是个陡峭的斜坡,梯子根本立不住,他们在墙下立起盾阵,开始用铁锥凿冰,想要凿出架设飞梯的立足点。
“倒。”
随着一声令下,水斗倾斜,冷水如天河倒灌,自城头而下,盾阵能挡箭失,可挡不住大水啊,墙边的鲜卑人被浇了个透心凉,寒冬腊月,衣袍尽湿,这滋味,当真清爽。
“推。”
又有命令下达,城上汉军向前推动木杠,木箱里面的水被挤压,顺着另一头的空心竹竿喷射而出,水柱凌空,淋在十几步外的敌人头上。
这其实就是个大号的风箱,只是用胶和桐油仔细的勾了缝,里面装了水,后面的木杠一推,水就从前方喷出。大汉的铁官工坊里面一大堆这样的鼓风设备,刘襄命工匠做了十几个放在两城的城头,给敌人降降温,严冬之际,人体失温就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空了的水斗和水箱, 顺着墙内的架子被吊下城墙,烧水的民夫加满之后又用滑轮吊上城头,这是炼铁高炉入料的器械,也被刘襄用来守城了,这个不罕见,很多城池都有,用来吊运物资或者伤员、尸体。
浇水降温的有了,鼓风的自然不会落下。
“驾。”
马排鼓风,为炼铁高炉加热的设备,现在被用来守城,专门给敌人降温。
在马匹的驱动下,风囊收缩,冷风顺着风道爬上城头,从城墙外侧的风口冲向城下的敌人,湿漉漉的兵卒,眼见着眉毛胡须开始挂上了白霜,衣袍也开始变硬,哆嗦得止也止不住,吹过的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握在手里的刀剑、盾牌,像长了刺一样扎得手疼。
墙边十几步范围内的鲜卑兵卒,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浑身哆嗦疼痛难忍,刀也拿不住,盾也举不起,根本无法反抗,被一片一片的射倒在地。
后续的兵卒继续冲上来,脚下是湿滑的冰面,头上是冷水浇灌,周围是透骨的寒风,最后是要命的箭失。
汉军的迎宾套餐,鲜卑尝了三遍,觉得吃不起,愤然而走。
其后几天的战事,皆是如此,鲜卑人不到城下,汉军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射几箭,一旦靠近冰墙,就是四连套餐,快速收割人命。
和连又一次摔了帽子,只是这次没舍得踩。
“汉军缺箭了,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回收箭失,就靠着吹风倒水守城,鲜卑的勇士会怕风怕水吗?冲上去,攻破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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