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山间小道一路向下,周叶青也并没有再回头纠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周叶青既然帮得起,也就输得起,有回报固然是好,但没有也就罢了,叉腰骂街的作态可不是他。
那浓雾就跟在周叶青身后,不紧不慢,像是无声的催促。“呵~真是膈应人。”周叶青斜瞟了一眼,有些恼火。“就算你松宗要赶人下山也不用这么急迫的样子吧,好像谁还赖着不走一样。”
也不想再受这窝囊气,周叶青脚下加快,半点也不想再留在这山上了。
野道小角,有一处茶棚。看起来很简陋,随意简单,黄草盖顶,三两座凳,就是它的全部了。此刻天当晌午,正是酷热的时候,路过的人都躲了进去,不够桌凳的也不讲究,席地而坐,蹲个地角也得个悠闲自得。在外远走的人,生活的标准总是要得很低,但求一瓦遮雨日,但求一物填饱腹,就足够了。
日头甚烈,晒得虫子在周围的草丛里不停抱怨,旅人也被感染,有些乏了,作将着打个盹,茶棚里也安静了,不时有点鼾声。
在茶棚侧旁,还有个男子在摆弄着,便是这处的“店家”。男子四十开外了,面容沧桑,但是眼中很有生色,不迷惘浑浊。
他手中提着一壶茶水,刚要进棚,忽然看见了什么,停了一下,又再细细打量了几眼,却是啪一下便丢了手中的茶壶,向着路尽头的方向跑去。
周叶青觉得喉间流过一道暖流,稳了身子,又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说话交谈的样子,但是他太虚弱了,睁不开眼来,又沉沉睡去。
那道望峰山高水长,直触云天,周叶青赌气,一刻也不停的向下走,本来他就肚中空空,再加上衣不蔽体,又寒又饥,下山的路走了好几天,到了最后人实在麻木了,就这样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浑身很温暖,像在家的感觉一样,周叶青暖暖的,睁开眼来。入眼有些昏暗,不明亮,但是能看清自己是在一张床铺上,很简朴,却也异常暖和。
在他不远处,单调的烛火,映衬着有个背影,像是个女人,围着灶火,她在忙碌着。她忙碌的样子真的好像那个人啊。
“娘~”周叶青眼中湿润,他有点委屈的喊道。那人影一滞,左看右看的,然后才察觉到是身后传来的声音。
“啊~”她好像答应了一声,急忙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娃子,你醒啦。”
但是当周叶青看清来人,心中顿时酸楚异常,她不是凰青儿,不是他的娘亲。妇人见周叶青这般委屈模样,也是慌了神,连忙将他抱进怀里。
“好啦好啦,可不兴哭了,这是干甚嘛,有甚好哭的。”
周叶青依偎在妇人怀里,好像回到了以前,娘亲还在他身边的样子。尘世纷扰,喋喋不休,母亲的羽翼永远温暖,护着每一个找不到家的人。
入夜,一间茅屋里,闪烁着火光。
一桌两凳三人。
周叶青坐在桌前,与这一对夫妇交谈。
“娃子还是有本事哩,上得了那老君山去。”汉子站在桌边,笑着说道。那妇人有些责怪的攘了他一下,递了个眼色。
“哦哦哦~也没啥事哩,哪里不能找口饭吃,娃子你还年轻,没选上就没选上,你又有本事,不怕不怕。”汉子有些尴尬,转口言说。
“是哩是哩,别往心里去,他啥也不懂,胡乱说话,就烦人得很。”妇人也附和着,怕话伤了孩子。
周叶青见两人一直为他宽心,心头也是一暖,连忙解释,故作大言的说道:“没有没有,我才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们要是真收了我,那我才是真晦气呢。”
夫妇见到周叶青很是豁达模样,也放下心了,憨厚的笑着。
“是哩是哩,娃子是有志气的,不像俺,啥事也不会,就能卖个茶水。”
“你还在跟人娃娃说这些做甚?你不累人家娃子还累哩。”
“.............................”
转眼已是半月有余,周叶青好了,也对周围有了些了解,知晓自己如今身处何方。
这对夫妇一个姓陈,叫陈井,一个姓王,叫王亭。但好像听说是为了避大姓,因而从了男家讲,便都唤妇人叫作陈嫂。他们夫妇就生活在老君山下。
陈嫂身子有旧疾,据说是以前怀了孩子,但是依旧出摊卖茶,结果早晨天暗,滑了脚,落了胎气,家里又穷,没有调理好身子,落了根。陈大哥心疼啊,又恨自己没本事,于是从那以后,他就不要陈嫂去茶摊了,让她就留在家里,养着身子。
这周围也没几户人家,有些荒凉。但是陈嫂说以前这里很热闹的,只是最近这几年才少了人烟,都搬家去万金城了。
周叶青一边帮着往炉灶中添材,一边发出了疑问。“为什么都去了万金城啊?”
“当时城里面来人说,那里面什么都有,好玩的紧,周围便有年轻人去哩。他们回来说那城中富有得很,遍地是黄金,唤着都进去享受,后来慢慢的就有人软了耳朵,拖家带口的去啦,就再也没回来,周围人都说怕是真的在享福吧,也都去了,这周围就淡哩。”
“婶婶你咋不跟陈叔去看看呢?万一是真的,就不用着劳累了,也可以给你治病啊。”
妇人看了一眼周叶青笑了,她很喜欢这个勤快的孩子。“娃子你还小,不要相信有这好事,知道吧,外面多的是骗人的东西。”
“当家的胆子小,没敢去,俺也觉得不好,就留下来哩,靠那个茶水摊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饿不着肚子。”
“额俩也知足哩。”
周叶青添着火,似懂非懂的点头,可能在他这个年纪,很难理解什么是平凡吧。
......................
夜半,汉子回来了,还拖着一身的伤。
“当家的!你咋了?怎么弄的?!”妇人连忙扶着他坐下,满眼的心疼。周叶青也快速的打来盆水,捏了把脸帕给他。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凶得很啊,过来就是要钱,不给就砸东西打人。”“俺就说小买卖没钱,他们就急了,说没钱就别摆摊子,要见一次砸一次。”汉子一脸乌青,肿着个嘴讲道。
“别去哩别去哩,咱们不卖茶水哩,人没啥事儿就可好啦。”妇人捏着帕子,一边擦拭一边淡声言说。
但是汉子一听不乐意了,噌一下就起来了。“那咋行嘛,不摆摊子咋给你治病嘞?没有多大事,你别管啦。”
“摆!你还去摆!你被人打死在那里了,额背都背不回来,那额怎么办!”
汉子看着妇人,她双眼通红,顿时也没了气,只能无声的坐下来。妇人不言语,细细擦拭着。
“叔叔婶婶,明日我去吧。”
两人闻言看向周叶青,心有恻隐。这只是个半大孩子啊,虽然上了老君山,是有本事的,但朴实的两人还是心有不忍。
“娃子,这是叔婶自己的事,你不要多想,好好调理身子,去奔个好哩前程去。”
周叶青听到妇人说这话,真就是挺感动的,质朴的善意。但他周叶青打不过老君山上的东西就算了,难道还打不过几个地痞流氓嘛?!
“前程再好,也要知恩图报啊。叔叔婶婶莫要担心,我降不了神鬼,但打人我还是比较在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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