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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雪夜之谋的真相!和珅败北

    “诚靖侯还是省点力气吧,銮仪卫早在昨日夜里,就开始受诚谋英勇公节制了,至于你手下这些心腹,昨日早已束手就擒!和珅、福长安,你二人已经无路可退了!”这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阿迪斯身后响起,随即几名军士让出道路,一名二品命官走了出来,正是那彦成。而他身后,十余名军官一个人抓着一个,将另外十余名便衣之人带了出来。火光之间,福长安看得清楚,这些人正是他在銮仪卫的亲信。

    “这、这怎么可能?”福长安看着眼前情况,也是疑惑不解。其实阿迪斯虽然平庸,终是阿桂之子,他怎能全然不防?只是他想着阿迪斯即便与自己相抗,只怕自己一声令下,阿迪斯早已被吓得脚软,根本不足为虑。至于那彦成,虽然是阿迪斯的侄子,但一来二人并不和睦,二来那彦成在工部和军机处办事,没有条件接近銮仪卫,是以他早有预判,二人绝不会联手对付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最不愿看到的情景竟然发生了。

    “其实诚靖侯所想,也没有错。”那彦成笑道。其实他也承认,阿迪斯即便自己得了圣旨,都不敢与福长安相抗,只是二人毕竟是伯侄,这话也不能明示。“诚靖侯疑惑的,应该是为何你一直有亲信跟随于我,我却与英勇公联合了起来,对吧?诚靖侯,和中堂,你们也算机关算尽,可还是棋差一招啊。没办法,只是你们平日作恶多端,天下仁人志士,无不恨你们入骨而已!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诚斋,还有侍卫处。”眼看福长安的样子,从孤注一掷,到渐渐惊惧,反倒是和珅依然从容。这时福长安才渐渐明白,侍卫处的侍卫均是有品级之人,其中又多有王公宗室子弟,以及不少经过武举精心选拔的人才,嘉庆绝对不会希望这些人有半分闪失,这时如果二人可以要挟侍卫处所部,或许可以用他们做挡箭牌,让嘉庆保自己一条出路。

    可和珅话音方落,只见东首日精        门内,也是数十人鱼贯而入,十余支火把照耀之下,各人看得清楚,这些人均有顶珠补服,自然是宫中轮值的侍卫了。福长安大喜,正要勒令他们上前护卫自己,却忽然看见,几名侍卫中渐渐走出一人,也是团龙补服,正是自己的姐夫睿亲王淳颖。

    “姐夫,你来的正好,定亲王和阿迪斯妄图谋反,侍卫处所部都是精锐,决计不怕他们,你速速与我一道勤王,日后必有重赏!”福长安听了和珅一言,此时犹未死心。

    不想淳颖却道:“奉圣旨,和珅、福长安贪纵枉法,结党营私,着即刻拿下!侍卫处协同九门提督、銮仪卫一同捕拿二人,不得有误!”说着,七八名侍卫已经冲上台阶,与绵恩的人马一道围住和珅、福长安二人,二人再无脱逃空隙。

    “姐夫,你是领侍卫内大臣,我也是!你我官品一般,你凭什么用我的人来拿我?你这番圣旨,有人认为是真的吗?”即便只剩最后一颗棋子,福长安还想着垂死挣扎。

    “若是领侍卫内大臣不能捕拿其他的领侍卫内大臣,那成亲王、领班军机大臣如何?应该够了吧?”福长安万万没有想到,这时永瑆的声音,也出现在了淳颖身后。紧接着,一位团龙补服的亲王走了进来,手中另持着一张诏书,正是永瑆,道:“侍卫处、步军统领衙门、銮仪卫所部将士听着,这是皇上方才亲笔手诏,墨迹未干,断不会有假!皇上诏令,由本王入军机处任军机大臣,和珅、福长安一切官爵,尽数褫夺!怎么样,诚靖侯,你若是还怀疑诏书的真假,不如大家一同过来看看,就在此解了你这疑惑如何?”说着,永瑆走上前来,缓缓展开诏书,果然便是他所言字句。

    “这、这……姐夫,你们都是我姐夫,你们把我拿了,难道我两位姐姐还能心安吗?”福长安还想再出一张感情牌,以求自保。

    “诚靖侯放心吧,皇上诏书里写得清清楚楚,今日问罪,只问和珅、福长安二人,纽祜禄一家、富察一家其余无罪人等,一律无干!诚靖侯惦念家人,皇上却比诚靖侯更加在意他们,此时他们都过得好好的呢。到了明日,富察家两代荣宠,一切如故,有变化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永瑆依然从容道。

    眼看三路人马合围,立时便要将二人拿下,和珅忽道:“且慢!你等可知,太上皇早在去年年底,便答允了我二人,他老人家驾崩之后,由我二人继续辅政。而且,太上皇早在去年就已经将保我二人辅政之职的诏书发给了前线将士,各省将军。你等若是今日妄行不端之事,前线各省的将军,不出旬日,保荐我二人的上表便可到达京城!到时候太上皇的诏令在上,你等还想抗旨吗?!皇上在位三年,一向以仁孝闻于天下,皇上又怎会眼看大清将士有同室操戈之事?你等今日贸然行事,难道是想陷皇上于不仁不孝吗?!皇上想来是一时糊涂,错发了一道诏旨,你们不能一样糊涂啊?”最后关头,和珅终于拿出了外省众将这道杀手锏,想着三路人马合围,定是嘉庆已经打出了所有的底牌,那么,自己这最后一组王牌,就将决定最后的形势。

    不想绵恩不仅没有惊慌,反而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绵恩身后,又有一人递上一封书信之物,绵恩取了书信,走向和珅,将书信掷在地上,道:“和中堂,你和我说实话罢,根本就没有什么太上皇诏令,只有你自己送出去的求救信,是也不是?这封信我也不想打开了,你看看,封皮样式,都是你经手过的吧?我也不拦你,你想看里面的内容,先看了也不迟。对了,你这样的信有十几封呢,要不要我再拿几封过来,也一一给你过目啊?”说着手下一名军官捧了十余封信件,走上前来。

    这一次,和珅终于说不出话了,一点点的汗珠,也渐渐落了下来。虽是冬末春初,汗水却越来越盛,一点点顺着他的下颚滑落,胡子上,辫子上,都渐渐湿润了。

    这样看来,和珅先前外送的信件,竟是一封也没发出去!

    此时的事实便是:京城之外,实无一人相应和珅。而京城五支禁军,护军营素来把守门户,不得擅离职守,所以肯定无法到场。前锋营的德麟想必也知道了这份诏书的存在,他与福长安仅为叔侄,交情却也平平,怎能再相助于他?其余侍卫处,步军统领衙门、銮仪卫三支人马,都已经齐聚乾清宫,目标也只有一个,就是抓捕和珅和福长安。

    和珅与福长安的末日,就这样降临了。

    只是即便心思缜密如和珅,此时却也想不清楚,自己的计划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为什么甚至连一系列的后续反制措施,也都相继失效了?

    而与此同时,毓庆宫中的嘉庆和阮元,也渐渐回想起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或许早在那时,这一夜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若是太上皇真的……真的到了那一日,朕与和珅,必要拼个死活。可眼下中外文武,均有和珅的人手,别的不说,就说这京城吧,你看,要说和珅势力不大的,也就是京外三大营和骁骑营了。可两年的时间下来,三大营、骁骑营的精锐都调到了前线,最近半年,京城贼盗频频,这三大营和骁骑营其实也动弹不得。至于京里的五支禁军,朕眼下说实话,未必调用得动他们啊?”那一夜,嘉庆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皇上,若说这番计策,先前臣或许还有疑虑,可眼下皇上已将实情告知于臣,臣也自然有应对之法。”阮元这便开始,将京城各路禁军调任之事,一一向嘉庆言明:“京城各营之中,前锋营眼下的统领是德麟,他虽是福长安的侄子,但毕竟继承的是文襄王一脉,臣以为,他与福长安关系未必亲近,若是京城有变,他的反应应该是按兵不动。而护军营的八个统领,虽然也有永鋆、永硕和台费荫亲近和珅、福长安,可毕竟还有一半的统领,是愿意跟随皇上的,更何况,护军营将士不得擅离职守,即便和珅想着有些动作,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开启宫门,这件事,皇上同样做得。是以臣想着,眼下最关键之处,就是步军统领、銮仪卫和侍卫处三路人马了。”

    “这步军统领衙门,和珅执掌了二十年,根基最是深厚,正因为如此,皇上需派遣一名望、爵位兼备之人,替换和珅的九门提督,而这个人,又必然是和珅也想要争取的关键之人。若是皇上必要与和珅一决胜负,皇族之中,和珅也必然要有依靠之人。这个人,臣以为就是定亲王。”

    “你是说绵恩?”嘉庆似乎也有些疑惑。

    “不错,皇上被立为太子之前,对于究竟何人可以成为太子,朝臣中多有议论,主要是皇上和成亲王。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其实当时定亲王也曾被人提及,只是他是皇孙,是以关注的人,并不算多。可即便如此,能与皇上争夺皇位,足以为和珅所依靠的,也只有成亲王和定亲王二人。但和珅不会选择成亲王,因为即便当年的太上皇,都没有选更年长的成亲王做太子,在群臣民庶眼里,成亲王便已失去了做皇帝的可能,但定亲王不是,所以和珅如果想选取皇族之人作为同盟,多半就在定亲王身上。”阮元分析道。

    “可是,以朕之见,绵恩素来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他阿玛,也就是我大皇兄,生前又不得皇阿玛信任,只怕他本人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啊?”嘉庆问道。

    “皇上所言甚是,但和珅也是知书之人,深知君臣大义不可违的道理,是以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用最后的办法。若是他交结定亲王,多半只会以议政王大臣之类的名爵相诱。即便如此,臣想着定亲王既然谨慎,也不会答应,可若是和珅再降低一些条件,只要求定亲王声援于他,那定亲王或许就不会再有异议。是以依臣之见,皇上应该在之后几日,就让张公公去联系定亲王,许他九门提督、护军统领之职,只要他可以帮着皇上,假意与和珅通好,就可以让和珅彻底失去靠山。”阮元对于应对和珅之事,这些日子也早已暗中思索,是以这时说了出来,每一句都是有条不紊。

    “若是和珅许给定亲王议政王大臣,朕只给他九门提督,这……这会不会显得朕小气啊?”嘉庆笑道。

    “不会,文武选任,大权只在皇上,皇上能许给他的,都是定亲王看得见、摸得到的,却要比和珅虚无缥缈的承诺更有价值。随后,皇上可以告知定亲王,若是和珅只要求他力保自己宰臣之位,就答允他,但更高的爵禄,暂时不要认下,以免和珅察觉其中异常。此外,还请皇上告知定亲王,向和珅讨要九门提督一职。”阮元道。

    “阮侍郎,这不是开玩笑吗?和珅怎么可能把他做了二十年的九门提督,就这样给绵恩了啊?”嘉庆似乎也不理解其中道理。

    这些依然在阮元掌握之中,只听他继续道:“皇上,若是定亲王丝毫不加索取,空口与和珅立约助他,和珅只怕会更加猜忌定亲王。而臣想着,和珅会让出九门提督一职,原因有三:其一,若是太上皇那边有变,依国朝礼制,和珅便只能暂住皇城,不能回府,而三日的宗室值夜之后,也定当轮到和珅值宿。是以和珅一人,内外不能相顾,步军统领衙门的两位郎中和舜武、吉纶,臣看他们履历,都是官学出身,经考试方得授官,且不论他们是否会与和珅共谋,仅凭郎中之职,也调动不得人马啊?”

    “其二,福长安现下还是銮仪卫内大臣,有銮仪卫的人马在手,和珅有恃无恐,况且銮仪卫就在皇城之内,有地利之便,即便绵恩得了九门提督,反过来就挟制和珅,和珅也有退路。其三,和珅自忖执掌步军统领衙门二十年,其中必然会有人亲附于他,即便绵恩授了九门提督,一旦他与和珅针锋相对,和珅只需假称绵恩谋逆,想来军中自会有人助他,再或者,军心也要乱了。是以他会有恃无恐,反而会同意交出九门提督一职。”

    听了阮元这些分析,嘉庆也不禁有些忧心,又道:“其实和舜武和吉纶,你不用担心,皇阿玛曾与朕说过,他们是皇阿玛派到步军统领衙        门的人,跟和珅不是一路的。但即便如此,朕能够制住九门提督,和珅手里,却还有銮仪卫啊,另外侍卫处那里,朕也担心,淳颖一个人控制不住。”

    “銮仪卫的关键,在銮仪使诚谋英勇公。”阮元对于这部分兵马,也已经想好了对策:“英勇公是先文成公之子,与和珅、福长安绝不会共谋。但即便如此,英勇公本人心性,在下却也了解,即便皇上下诏,让他与福长安相抗,只怕到最后能赢的还是福长安。所以,能使英勇公反制福长安,让皇上掌握銮仪卫的办法,臣以为只有一个,就是让那彦成奉旨,去銮仪卫协助他伯父。”

    “那彦成大人是臣同科,他心性才干如何,皇上清楚,臣也清楚,当然,福长安更清楚。是以或许此时,他身边便已有了福长安的人刺探情报。但即便如此,福长安也不敢逾越国制,譬如宫中有变,是在甲日,则后面乙丙丁三日,王公大臣俱要留宿皇城,此时福长安出入不得,那大人却还有机会在丙日归家。臣的想法,是丙日之时,一方面,皇上将诏旨传到英勇公府,授予那大人之母,此诏旨当分两层,表层仅言英勇公一家辛劳,予以加级之事,却将调兵诏令写在里层。同时,臣将皇上传旨的消息告知纪昀纪大人,再由纪大人转告工部彭大人,彭大人是那大人上司,让他在文卷转送之时将此消息告知,也就够了。当然,臣只会告诉纪大人有旨,却不会说旨意为何。那大人从来明白事理,归到家中,见了母亲,知道诏书有异,自然知晓下一步如何行动。”

    “纪昀和彭元瑞……阮侍郎,这其中有何门路啊?”嘉庆问道。

    “只因纪大人和彭大人,是和珅、福长安不会监视的死角。”阮元道:“眼下皇上在密谋,和珅与福长安也定然在彼处合谋。他们手上有銮仪卫,定然也会利用职务之便,刺探一众手握实权之人,吏部、兵部各位大人,只怕行径已尽在他们掌控之中。可纪大人与彭大人不同,他二位正是因和珅猜忌,才被按在礼部和工部这两个实权最低的位置,长年不得变动。二位大人品行高洁,素来与和珅不睦,可和珅却反倒会认为,二位大人既无兵权,又无财权,对自己没有威胁。而且即便是銮仪卫,能刺探消息,又能为和珅所用者,臣想来也不多。所以和珅不会在二位大人身上,再另派人盯着了。”

    “其实,臣前后行止,纪大人看得最是清楚,臣数次前往兵部,礼部却不加阻拦,便是纪大人从中相护之故了。而后臣在宫中,也是纪大人主动相问,才把信传了出去。皇上,正是因为朝廷之内,尚有这许多忠良正直之辈,这大清的江山,才最终安然无恙。”这时回想那一夜的诸般计谋,阮元念及一路艰难险阻,也不由得感慨道。

    而后来,銮仪卫一路的变动,也果然如阮元所言,阮元在初五日休息之时,悄悄将写有“皇上传旨府上”的字条给了纪昀,又在他手上写上“彭”字与“那”字,纪昀当即会意。随后字条由纪昀转交彭元瑞,彭元瑞又交给了那彦成。福长安的亲信只知道阮元曾与纪昀有过一番谈话,可当时阮元在屋内,言语并无异常,隔着门户,这些细小的行动他们也看不出来,加上纪昀本来就不是重点盯防人物,这些细节遂被福长安漏了过去。而工部之内,盯着那彦成的亲信也只知道彭元瑞与他交接过部分文卷,却不知文卷中竟附了字条,交接文卷在工部也是常事,福长安又怎会在意?可恰恰是这两个最不被关注的细节,让銮仪卫的兵权尽数落在了阿迪斯手里。

    随即初五日晚,那彦成就将诏旨在家中交给阿迪斯,而嘉庆和阮元的瞒天过海之计,也果然收到奇效,甚至在那母和云仙接旨时,也不知另有夹层。直到那彦成归府,说起宫中字条,三人方细细察看,找到了下面一层的调兵诏令。虽然福长安也派了亲信盯着英勇公府,可英勇公府戒备森严,亲信难以进入,只在外面听到了嘉庆给阿迪斯和那彦成加级之事。后面密旨事宜,那彦成也只是与妻母密谋,福长安的亲信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初六日福长安一派出亲信报告入宫之事,这些亲信便立时暴露,尽数被阿迪斯与那彦成俘获。福长安在銮仪卫的根基,却不比和珅深厚,此时眼看福长安已成瓮中之鳖,銮仪卫又有何人敢与阿迪斯伯侄相抗?一时之间,銮仪卫便即易手,福长安只觉大事已成,却不知反中了嘉庆的埋伏。

    至于侍卫处,也是一样的办法,一方面,嘉庆先联系好了淳颖,约定事成之后,只罪和珅、福长安二人,富察家其余亲眷一律不得冒犯。一方面,嘉庆和遣人告知永瑆,重新提起万寿寺之会,希望他和淳颖一道,暂行掌管侍卫处对抗和福二人,并与永瑆约定,事成之后,准许永瑆入军机处。这样一来,侍卫处的兵权,也就被嘉庆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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