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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相不一定是真相

    虽然时间不过短短一年,但对于经历了家灭人亡的主仆来说,再会面就不止是重逢的感恩,还有重见天日的悲喜交加。

    汶潺吟的侍女为了掩护她而牺牲后,她立刻要求沐林隐姓埋名与她分开而活。

    因为沐林是唯一看见了伍嘉羿作恶的人证。因此,在她找到复仇的机会之前,她必须确保沐林安然无恙。

    她让沐林离开她身边,为的就是像今天这样可以光明正大的指认伍嘉羿对汶氏做过的恶。

    不过,当时她并没有自信可以等到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只是想着万一有一天她真的能公开揭发伍嘉羿的时候,沐林就成了她仅有的最有力的证据。

    今日,就是他们主仆等待的这一天。汶潺吟带着沐林一起对着东陵辕雍跪下,她说道:

    “陛下,沐林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伍将军到底对汶家犯过什么罪恶的人,请陛下秉公视听。”

    东陵辕雍看了看汶潺吟,说道:

    “伍将军诛杀你兄嫂之前亲口承认是他利用职位之便陷害汶氏,而原因就是他不甘你大哥娶走了他心仪的女人,也就是你大嫂……这确定就是真相吗?”

    东陵辕雍的视线停在沐林身上,沐林顿时明白东陵辕雍最后的提问是针对他而问的,他匍匐于地:

    “回禀陛下,草民指天发誓,那夜草民躲在暗处的确亲耳听到了伍嘉羿诱劝大夫人跟他走……大夫人拒绝并且指出是伍嘉羿卑鄙的利用职权陷害汶家,以报他自己的私怨。对此,伍嘉羿没有否认,他只说:事到如今,你们汶氏灭族该是天意……之后……大少爷和大夫人一家就被他……。”

    沐林指着伍嘉羿的手有着颤抖,他眼中含着愤慨而恐惧的泪,仿佛他再次清楚的看到了伍嘉羿举起利剑劈向主人一家的画面。

    沐林情景重现的指控听来没有虚假,尤其伍嘉羿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一句话都不反驳更让人认为沐林所言是可信的。

    不过,伍嘉羿的神态也没有让人觉得他是无从辩驳才闭口不言。相反,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更平静了。

    沐林所陈述的一切使得一室的气压处于紧绷的状态。

    东陵辕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沉默不发话,大家更是各有焦虑,因为没人知道他会怎么断定最后的结果。

    终于,他放下茶杯的同时,也抬眼看向冷毅着脸的伍嘉羿问:

    “伍将军,汶氏被灭族真的只是因为你个人的一己私怨而造成的吗?”

    伍嘉羿单膝跪下:“陛下,这件事臣不想过多辩解。若陛下认为臣有罪,臣便有罪!”

    “这么说,你其实并不承认自己有罪?”

    东陵辕雍微蹙眉,他越来越看不懂伍嘉羿到底有罪还是没罪。

    如果没罪,他只要坚持他只是奉先帝旨意,其实从律法上来说,他可以不必负什么责任。

    可让人不解的是,沐林的指证伍嘉羿明显有可辩的空间,但他似乎不打算无休无止的争论下去。

    东陵辕雍也想一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伍嘉羿一副听凭他发落又不直接承认他对汶氏心存恶意的态度更让他觉得其中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然而,他很快又更迷惑了,因为伍嘉羿突然又说:

    “不,臣有罪!汶氏家奴所言没有虚假,也是臣冲动之下在最后一刻临时把汶氏加入名单,先帝病重没能清晰复查诛杀名单。所以,一切都是臣造成的……臣愿领死罪以平息这一切。”

    如果他死,一切才能平静下来,他一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那样,他不是也可以彻底解脱了吗?

    伍嘉羿突然愿意认罪领死,最无法理解的人是汶潺吟。她原以为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他的罪恶。

    事实上,只要他拒绝承认沐林的指控,他也并非站不住脚,毕竟,又有谁来证明沐林所言就是真的呢?

    他刚刚还否认得那么坦然,为什么现在又突然……难道只是因为有沐林的指证,他无可辩驳吗?

    一切似乎有了定局,只等东陵辕雍决断。他看着面无表情的伍嘉羿,又看看满脸复杂的汶潺吟,最终,他革去伍嘉羿的一切职权,并且当即下放大牢听候发落。

    这样的结果却没能让汶潺吟觉得可以松下一口气,相反,她突然感觉内心更加沉重了。

    一下马车,陪她一起回行宫的东陵辕晧轻易就看出了她难以释然的沉重。他看着她问道:

    “汶姑娘看起来似乎不满意今天的结果?”

    “我终于可以公开为汶氏喊冤,我没什么不满的。”汶潺吟幽淡着声音。

    “但你却疑惑了,或者应该说,你察觉到了异样。”

    “王爷是何意?”

    “汶氏冤屈的真相也许不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真相,至少不是全部的真相。”

    东陵辕晧直言明说,伍嘉羿突然认罪,但他认得太过干脆利落。他还不如像一开始那样坚持他问心无愧来得正常一些。

    反倒是他一认罪更显得他不同寻常,那就好像他急着想掩盖什么一样。

    “那王爷觉得什么才是全部的真相?”

    汶潺吟没有承认东陵辕晧猜对了她心中所想,她的确察觉到伍嘉羿的认罪该是另有隐情。

    伍嘉羿这个人并不是从汶氏出事以后她才知晓他的存在。

    其实,早在五年前她就认识他了,只是他不认识她而已。

    她知道伍嘉羿对她大嫂深藏情意的同时,也有着对她大哥的仇视。

    因此,她一直都不怀疑伍嘉羿会为了报复她大哥而趁机报复汶家。

    可是,直到今天与伍嘉羿正式面对面,尤其他最终不加辩驳就认罪的神情深深刺激着她的某些记忆。

    印象中,她认识的伍嘉羿并不是坏人,比起无情,他明明很多情,比起邪恶,他明明很善良……。

    只是,她对伍嘉羿的这些正面认知都是汶氏安然无恙之前。

    汶氏灭于他的手以后,她对他的所有正面认知全部化作了仇恨的种子,在她心里,他再也不是善良的存在。

    然而,今日近距离对视伍嘉羿的眼神时,她竟觉得他还是善良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心情无比沉重的原因,因为她害怕她坚信的真相并不是真相,她更害怕他也许是无辜的。

    可是,如果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还不是真相,那真相又是什么?如果他无辜,那谁才是始作俑者?

    汶潺吟内心的疑问忽明忽暗,她突然也无法笃定她的家仇是不是真的找对了仇人?

    东陵辕晧虽然不知道汶潺吟心中具体在想什么,但他直白的对她说:

    “汶姑娘,不管真相是什么,你想要汶氏光明正大得到平反的目的,我皇兄必定会如你所愿。你想要伍嘉羿付出代价,他认罪了。因此,不出意外,他必死无疑。毕竟,如果他真的误导先帝错杀无辜家族就已经是死罪一条。如此,一切结果都是你要的,对吧?”

    “王爷似乎话中有话?”

    汶潺吟心乱,但很清醒,她能感觉到东陵辕晧在暗示着什么。

    东陵辕晧没有否认他的确还有话没说完,他看着汶潺吟说:

    “我问过伺候先帝的近身内侍,先帝下达诛杀令的那晚,的确是伍嘉羿把最后的名单提交给先帝。但是,在最后一刻,伍嘉羿曾试图让先帝免除汶氏的罪,只是,结果可想而知,他没有逆转局势。”

    “那又能说明什么?”

    汶潺吟语气虽冷,但也暗暗吃惊于伍嘉羿竟然还试图为汶家求情过。

    “至少说明伍嘉羿不一定就是陷害汶氏的人。”

    “那也有可能是他最后良心发现才想挽回他的罪恶,只是当时恐怕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你的猜想不无道理,不过……。”东陵辕晧一边的唇角微扬:

    “汶姑娘指责伍嘉羿暗中杀害你的侍女时,伍嘉羿明显是不知情的,这点,相信汶姑娘也察觉到了。他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最后干脆利落的认罪,汶姑娘不觉得奇怪吗?”

    “有沐林一个活生生的人证,他无从狡辩罢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汶潺吟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她明明知道东陵辕晧的暗示也正是她心中所疑虑的。可是,她又拒绝有可能会出现可以推翻她坚持到现在的其他真相,她害怕她痛恨到骨髓里的伍嘉羿不是她该恨的仇人……。

    “事已至此,只要汶姑娘觉得不奇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就如伍嘉羿说的那样,拿他的一条命平息这一切也算是一个了结,对吧?”

    “也许吧!我……。”

    哒哒哒……一阵极速奔来的马蹄声打断了汶潺吟。

    不多时,只见带头的一匹漂亮的白马已经奔跑到行宫大门口停下,另外有几匹护卫的马紧随其后。

    一道纤薄俊美的身姿翻身轻盈跳下白马,这人当然就是夏侯仪云。

    当她看见台阶上站着的东陵辕晧和汶潺吟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撅嘴皱眉,一副很不待见的神态。

    当然,她不待见的人自然是东陵辕晧,至于看向汶潺吟的时候,她立刻换了一张迷人的笑脸蹭蹭来到汶潺吟跟前又关心,又好奇的问:

    “吟姐姐,你的事怎么样了,东陵帝可有帮你把仇人大卸八块?”

    汶潺吟一边问,呼吸还带点喘,她白嫩嫣红的脸颊两边还冒着汗珠,应该是刚刚她骑马奔跑得太快导致的。

    不过,这样看她,明明一身男装,却反而让人觉得她俊中带娇,娇中带纯,甚是娇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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