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在偌大的西门府邸西面角落里最偏僻的一座小院落里,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提着一个小食盒愤愤不平的穿过一道短窄的走廊来到院落的主厢房走了进去。
只见她微微用力把食盒丢放在桌面上,然后她耷拉着脸一边往厢房唯一的书舍走去,一边喊到:
“小姐,我回来了!”
丫鬟说着,她人已经来到一个婀娜纤雅的女子身后。
可能是听到丫鬟有气无力的声音,那背对着丫鬟的女子虽没有回头,却淡柔着问道:
“向晴,为何愤闷不乐?”
刚刚听到小丫头丢放食盒的声音,她不难猜到大概又发生了什么事把小丫头给气到了。
在这西门府,她住的是屋贫室陋,吃的是粗茶淡饭,但好歹也算是头有遮雨瓦,腹有足粮吃,平日还无人扰,其实她还挺自在的。
虽然她们不受西门府的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但她早就不觉得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不过,这西门府她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要不是突然被困,她都打算要“告别”西门府去过自由的生活了。
她本来在城外的“生慈庵”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五年。可早些年西门主母“好意”给她指了一门姻亲,对方来催亲,所以她又被西门主母记起,她也就被命令回西门府待婚!
只是,她这才回来不到两个月,西门府就出事,自然她的婚事也被对方撇清了关系。
不过,这更好,她本就不愿听之任之让自己的人生再踏入另一个牢笼,如今独身一人她云淡风轻的。
原本她都已经做好了安排让自己脱离西门氏的一切“消失”在这世上,没了西门姓氏的枷锁,她的天地将大有不同。
谁曾想西门府突然毫无预兆的落得今日待诛的光景,她也被困在这里暂时按兵难动。
要早知会有这种被困的结果,她就不会想着回来做什么“了结”,她直接在外以“死人”之身摆脱西门姓氏就能避免今日的困境。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改变什么,只能静下心来见一步走一步了!
向晴顾着生闷气,她们主仆都快饿死了,可她见自己的主子还不痛不痒的,她翘高了嘴气呼呼的道:
“就小姐你淡定,这几日我领到的粮食一天不如一天,我都要气死了。以前我们在外边虽然吃得清清淡淡的,可吃喝总归是够的。现如今,我们这小破院落又不像别的的院落翻翻找找还能找出点值钱的东西去贿赂看守的官兵换多一点粮食。我们今天一天的粮食只有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我想跟他们多要,可是他们却可恶的说我们的命用不了两天全都要死,吃多吃少都是浪费粮食。可我们现在还喘着气呢,活一天也得让人吃一天吧!”
向晴说着,她看向依旧淡定在宣纸上画着窗外院景的主人,她有些好奇的走近一点看了看宣纸上几乎已经完成的画作,又看了看她主人那张她看多少次都会觉得绝美脱尘的脸。
也真是奇怪,现在整个西门府邸已经荣光不在,上至家主西门振德,下至像她这样的小丫头,没人可以心如止水的面临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
如今西门氏之所以还能完整存在,是因为西门氏有东陵氏先祖下赐的“免罪碑”暂时抵挡被屠杀的恶果。
可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新帝已经回到皇城继承了皇位,别人动不得西门氏,却不代表新帝动不得!
要知道西门氏陷害殷氏和芙萱皇后的罪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新帝的宽恕的。
整个西门府为此人心惶惶,但向晴却发现好像唯独只有她的主人~西门有容就像一个置身度外的人跟往常一样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一点都没有因为西门氏遭遇的大祸而受到任何影响!
就如同现在一样,她在宣纸上落下完美的最后一笔,然后再看了看她花了两个时辰画出来的画作,她满意的淡笑道:
“今日天气好,阳光照得秋日的枯枝黄叶少了秋寒,多了暖意,倒有~暖阳御寒秋,黄叶亦争荣~的好时景!”
西门有容压根没在意向晴的抱怨,她似乎也不关心有没有足够的粮食裹腹。
“小姐,你都不怕吗?”
向晴真不知道她的小姐为何这么淡定,如果传言不假,他们西门氏上下没两天好活了,怎么她的小姐到这时候了还有那么好的心情又是作画又是吟诗的?
西门有容轻缓放下画笔,然后一边转着右手腕放松着,一边看着向晴反问道:
“怕什么?”
“小姐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向晴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努了努嘴,她虽然是个小丫头,命也不金贵,可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她得跟着去死?
尤其是她家小姐,身份虽然是西门氏的一个庶出小姐,可她什么时候有过小姐的待遇?她一出生被丢弃在这偏僻窄小的院子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十来年!
五年前,小姐的母亲在这小院因病过世,小姐可能因为悲伤过度而病倒。
于是,西门主母趁机把她送到城外的“生慈庵”美其名曰养病,实际却是让小姐自生自灭了事。
西门氏风风光光的时候,小姐一点好处没得,这下大难临头,小姐倒是要一起受死了,这老天可真是不公平!
西门有容看着小丫头的五官几乎都皱巴在一起了,她多少猜到向晴在气愤什么,她浅浅一笑也问道:
“那你呢,若要死,你怕吗?”
“我跟着小姐,死不死的倒是不怕,可我就是不服气。自从五年前卿姨娘去世后,我和小姐就被赶出去,我们过得就跟不是西门府的人一样。这要是不说出去,都没人知道小姐是西门家主的女儿。现在倒好,没过一天小姐的样子,要受罪了反倒被列入西门氏必惩的名单里,小姐你可真是冤死了。”
向晴越说越气愤,脚下还重重一跺发泄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地板跟她有仇,看得西门有容呵笑一声,说道:
“原来你这丫头是在为我愤愤不平,我还以为你在为自己叫屈呢!”
向晴八岁的时候被打发到这里做了她的贴身丫鬟,这一跟已经十个年岁过去了。
她与向晴虽为主仆,可实际情同姐妹,吃用几乎都是一样,不怎么分你我。
向晴虽然是丫鬟,但她和西门有容的关系不像其他院落的主仆那样处得中规中矩的让人拘束,所以她自自然然在西门有容对面坐下后才说道:
“我当然也觉得冤屈,我和小姐要是享过西门府的福,这次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抱怨的理由。可我们福也没享,罪也没犯,死了也一定是冤死鬼,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回来,反正也没人在意我们的死活。都怪小姐你还念什么养育之恩,非要回来正式“拜别”这西门府,这下好了,搞不好你自己都要跟这人间永别了。”
“呵,你这丫头……!”
西门有容无奈一笑,她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水放到向晴面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喝着,她沉默着暗自叹息。
她在这西门府出生,有五年生活在外,到现在活了十七年,但这十七年不管她在哪,她都是被西门氏遗忘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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