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父亲的安排,法尔希德侯从没放在心上。要是事事听从,恐怕自己早就没命活到这个年纪了。那位非常人的父亲,总是把所有人想得跟他一样有莽撞的本钱。身为儿子,心很累。
摇了摇书桌上的小铃铛。声音清脆的铃响声,在魔法的作用下,使书房外等候室中的另一个铃铛产生了共鸣。候在此处的执事们知道自家少主传召,便不经通报,直接推门进入。
”把负责马厩的马夫叫来,三个人都要。”
听到法尔希德侯的吩咐,众执事脸色肃然,霎时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躬身一礼,不待嘱咐更多,便各自去做安排,只留下最亲近的两人在书房内。
不一会儿,蓬头垢面的三个马夫被叫到书房中。原本局促不安,畏畏缩缩的模样,在书房的门关上的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人六目绽放着精光,炯炯有神地看着眼前看似温文儒雅,实则蕴藏着暴虐力量的中年贵族。
”从家族的领地有一批马要送来皇都,里头不光有上等的种马,还有原本公爵卫队缩减马匹数量后,多出来的良骏。到皇都之后可用为送礼,以及补充公爵府护卫的需求。这点很重要,所以要你们三人一齐回领地,接收这批马匹。到时会有卫队骑士跟你们一起护送这批马到皇都,一切听从他们安排。你们的任务就是照料好那批马。”
以这句话为开端,法尔希德侯巨细弥遗地交代着各种事项,以及对留下的执事吩咐着要送礼的对象。对话内容乍听之下,就像是一个家族的合格继承人,在家主做出决定后便拾缺补遗,帮忙其父打点着与其他贵族的关系,并尽量拉拢人。
但事实上从三名马夫一进书房,关上了房门后,两名执事就开始脱起法尔希德侯爵的衣服。同时有两名马夫脱起第三名马夫的衣服,并且利落地交换了侯爵与马夫的服饰,再将换上下人服饰的侯爵打扮得同样蓬头垢面。
原本的马夫梳洗之后,在两名执事精心打理下,俨然有贵族的气派,甚至他的长相也与法尔希德侯爵有七八分相似。假如不是亲近的人,且时时刻刻关注着,恐怕很难会注意到这位侯爵已经换了个人。
当另外两名马夫从身上的袋中抓出一把尘土,如粉扑般拍打在侯爵的脸上时,主仆间的交换身分终告一段落。
确定书房中的声音会被监听着,所以交换身分的两人也不敢大声嚷嚷。他们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马夫装扮的法尔希德侯爵在替身的耳旁小声说道:”大哥,接下来一切都拜托你了。”
”不用多说,你活着回去最重要。老头子太冲动了,得要有人负责冷静的角色。”被拥抱的原马夫,同样细语。
侯爵叫大哥的替身,其实是老公爵的私生子。两人从小到大一起生活,接受一样的教育,并有着同样的待遇。唯独成年之后,因为母亲身分有别,一个成为了大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另一个只能待在马厩中,成为不知什么时候会用上的替身。
这样的情形,在大贵族的家族中并不少见。为了保护家族中的要人,会由他们的兄弟姊妹中挑选出替身,以病逝为名义,隐藏起身分活着。除了作为替身迷惑敌人外,极端点的,会在家族要人不幸被刺杀后,替身转正,出面维持家族的稳定并打击敌人。
有时替身与本人之间身分地位翻转,只是这种情形鲜为外人知而已。毕竟都是家族血脉,让更优秀的人上位本就理所当然。这同样也会给正牌的本体一个压力,明白自己不是不可或缺的家族成员,自然不可能沦为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
但一者在明,一者在暗,替身与本体间的相处,不全然是和谐的局面。也有的家族因此产生内乱。但在卡维家中,可能是老头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他的孩子之间,感情十分融洽。毕竟不抱团,就有可能被老头子坑死。眼前就是这么一个实例。
因为家主突如其来的举措,让替身与本体都处于危险之中。那么就想办法保本体,往看起来还有活路的方向逃,是最好的选择了。
两人交换身分,让侯爵有逃跑的机会,这也是准备相当久的一条退路。如今启用,所有安排看起来都十分合理。除了在旁人看来,侯爵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危险外,公爵府将一切如常。
装扮成马夫的法尔希德侯爵,也在另外两人带领下,回到下人居住处,整理着行囊。如今不过刚过了中午,仆人按照命令,从公爵府外出不算显眼。法尔希德侯爵与另外两位同样装扮成马夫的保护者,简单收拾了点东西,便不慌不忙地一同离开。
这样的伪装,他们也知道不可能骗多久。但只要先离开皇都的城门,在外头的庄园或村镇自然有其他接应处,可换快马,迅速离开。而如今他们只能扮成一个尽职仆人,用两条腿,快步去办理来自家族的交代。
走在路上的三人,并没有得到太多侧目。实在是在这个庞大帝国的首都中,在最底层讨生活的人多不胜数。
但其实在他们离开公爵府时,就有发现几处暗哨。是谁安排的,并不清楚。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跟上来。看来伪装的欺骗战术还是成功的。所以三人并不恋栈或得意,而是低着头快速离去。
与此同时,一份报告书送到了皇帝亲卫手上。红封,代表紧急,或是皇帝关注的消息,需要及时回报。隐藏在宫廷中,已经服侍过数任皇帝的超凡者,如同一个亲卫军团中的新兵一样,将红封报告必恭必敬地送到皇帝书房内,由另一位近侍,同时也是他的前辈,转交到皇帝手上。
精力已经大不如前的老皇帝,揉着昏花的双眼,才打开这份报告书。他从不怀疑那只老狗的牙还相当够力,随便咬到谁身上,都能撕下一块肉来。但这一回咬的可是帝国宰相,居然还拿出血旗来招摇,搞得老皇帝也想一嘴咬到那只老狗身上!
但是当他看完报告后,皇帝御案上的一切,全都与墙壁或地板来一次亲密地接触。不管东西是否珍贵,或是自己用习惯的爱惜之物,还能保持完好的没几件。桌上一扫而空,干干净净。
老人家许久不曾放声大吼。前一回出现这传遍宫廷的响声时,人头不知有多少落了地。如今又听见这声响,不论是否在御前,宫中之人全部匍匐在地,瑟瑟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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