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东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氧气供应站,这也是专门为医院供给氧气瓶的地方,整个平房非常大,坐东朝西南北通透,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等的氧气瓶,有的氧气瓶甚至比人都高上半头。
每每在科里见到那种样式的氧气瓶,特别是看到上面刷的蓝漆都掉下大半,露出里面银灰色的内胆时,吴向东脑海里就忍不住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说之前设计图纸的工程师咋想的,偏偏把宿舍安置在离供应站这么近的地方,也不怕出危险。”吴向东吐槽归吐槽,但还是硬着头皮沿着供应站继续往后走。
由于整个滨田医院占地面积很大,吴向东已经走了十来分钟了,这跟当时的政策有关,毕竟一座刚建立的城市,各行各业百废待兴,算了算就属地最不值钱了。
“如果我现在跟医院商量商量,从它手里买一块地,那以后随便一拆岂不是坐等发财了。”走在路上百无聊赖的吴向东,不禁做起了发财梦。
当然这只是吴向东的一厢情愿,毕竟土地的使用权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再说现在吴向东初来乍到,也是一穷二白,兜里的钞票估计也就够他租个房子的。
吴向东这时终于在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后看见了自己的宿舍楼,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红砖加水泥搭建的两层长达七八十米的砖房。
吴向东从兜里掏出宿舍钥匙,根据上面的房牌号,来到二楼的212房间。
传统的绿漆门似乎在当时很受欢迎,毕竟在那时人们还比较单纯,并没有玩梗的存在。
吴向东拿起钥匙插进锁芯中,手掌大小的铁锁给人相当的安全感,当时大连产的银帆牌门锁虽然跟以后使用的防盗门、电子锁的质量无法相比,但在当前却是比较流行好用的。
吴向东轻轻一扭,锁芯就被弹开了,随着推门进入一股刺鼻的酒糟味扑面而来,直接把吴向东呛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宋潮,你丫大爷的!”吴向东眯着眼,看着宿舍里的一片狼藉,顿时心里的火蹭蹭往外冒。
没错,由于当时招新计划,只有他跟宋潮符合条件,又是一个学校出来的,自然也被医院分配到了同一个宿舍。
跟学校之前动不动就八人间、六人间的宿舍相比,医院的住宿条件算是好上不少,眼前的宿舍是一个双人间,这在当时算得上是豪华配置了。
不但如此,在他们刚入职的时候,工会就派人送来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小到毛巾牙刷,大到锅碗瓢盆,应有尽有。
要不是前两年刚取消了粮票,每人每月还能领取不少的粮食和猪肉。
但就算这样,生活也已经很好了,跟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相比,现在每天不愁吃不愁穿,唯一有点小遗憾的就是兜里没有几个钱。
不过在这个时代大家的工薪水平都差不多,很少有攀比的行为,每个人都知足常乐,但对于吴向东来说,此时的唯一想法就是搬出去住。
毕竟在看透宋潮的本质后,吴向东已经不能和之前一样,还跟宋潮假装相安无事的住一块。
他凭借以前留下的习惯,来到自己的床铺前,伸手抬起床垫从底下翻出了一个大的白色编织袋。
“老伙计,又要辛苦你一次了。”吴向东摸着编织袋上的纹路,挺阔粗硬甚至有些扎手,但它承载着吴向东整个上学时的记忆。
有时候学校离家很远,吴向东就扛着它翻山越岭,不惜走上十几里山路去学校住宿。
有时候路上石子很多,一不小心编织袋划个大口子,吴向东就用麻绳多勒几道,打上结等回家再补。
吴向东不禁有些感慨,那时候虽然苦,但过得很充实,每天都充满活力,这也是一直支撑他不断学习的动力。
课本、资料等学习工具被吴向东罗列在一起,锅碗瓢盆、被褥等生活用品则放在另一边,所幸他来医院也没多长时间,宿舍里的东西也不算太多,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整理完了。
“行,不算太重。”吴向东提了一下编织袋,一个也就三十来斤的样子,两个加起来不过六七十斤,倒也能拿的动。
就当他准备提着东西离开的时候,身体却突然一顿,他拍着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脑子,离开之前还没给工会写证明卡章呢。”
也许是上了一晚上夜班的缘故,吴向东竟然忘了医院的相关规定了,每一个住宿的员工想要到外面去住,必须要去管生活的工会那边开证明,除此之外,宿管这边也需要上交钥匙,毕竟每个人都是要登记在案的,无一例外。
“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信纸都压到最底下了。”吴向东看着被自己捆的整整齐齐的编织袋,一时间犯了愁。
这要是把东西翻出来又得浪费不少时间,眼看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等忙完宿舍的事情估计今天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散了,从柜子里再找找,说不定那里面还有信纸是我没注意到的呢。”吴向东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开始翻箱倒柜。
正当吴向东回身打开上层的橱子时,胳膊肘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隔壁的柜角,随着咣当一声,里面塞得密密麻麻地书籍、卫生纸等物品散落一地,而吴向东的整个手臂也因此撞麻了。
看着满地的东西,吴向东的脸都黑了,自己真是没事找事,这下好了还得帮宋潮收拾东西。
不过有一点让吴向东很疑惑,记得平日里他的东西都会上锁,很少有敞开的时候,难不成是昨晚醉的太厉害,拿着手纸去厕所吐完就忘记关了?
不过这种事吴向东也不愿意多想,他顺手捡起几张信纸放在桌子上,而后准备把宋潮的东西物归原处。
可就在他捡起地上的外科书时,里面散落出来的几张不起眼的笔记却引起了吴向东的注意。
虽然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落笔如云,整段句子遒劲有力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这...不是我写的字吗?”吴向东仔细一看,上面的笔记正是自己所写,只是自己写的东西什么时候落到了宋潮的手里?
他捡起笔记仔细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吴向东脸色一变,这不是他之前做的有关肠套叠的科研笔记吗。
虽然时隔很久,但吴向东依旧清晰地记得,这项科研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要不是后来因为孕妇的事情给耽搁了,单凭这项研究他有信心争取到省总工会举办的创新科技奖。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能获得省级以上的奖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不但医院领导嘉奖甚至市里都会派人来祝贺。
吴向东攥着这份笔记渐渐陷入了沉思,两世为人的他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就是你落井下石的原因吗?”此刻吴向东的眼里却出奇的平静,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表情,就像夜晚的湖水荡不起半点涟漪。
但如果是熟悉吴向东的人就会发现,此时的他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多年同窗的交集,就为了这么一点东西,你居然脸都不要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向东强压着怒火,从笔记中将最为关键的一页取了出来,这里面记录的是各项试验数据和最后的结果结论。
随后,他将剩下无关紧要的笔记又重新叠好放了回去,做完这一切吴向东冷冷一笑,“既然你想要通过这项科研来确立自己在医院的地位,那你必须拿的出真材实料的本事才行。”
对于宋潮的水准,吴向东一清二楚,如果他真想用窃取的技术当敲门砖,来实现自己的野心,以他的为人势必会拉上一些领导,到时候一旦露馅,不用吴向东找他麻烦,光是这些中层领导就够他受的了。
“早就说过,做什么事要脚踏实地,可你偏偏不听,非要走歪门邪路,这次谁也帮不了你。”吴向东眼里透着寒芒,似乎已经预示到宋潮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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