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人,我时间不多,咱们就别废话了。”
还是那个房间,凝固的血迹呈现出暗红色,火光映亮了魏长天面无表情的脸庞。
他扫了一眼对面三人,淡淡的说道:
“半个月前,景国青给我传来密信,让我不要插手新奉战事,否则定叫我大蜀在一年之内亡国。”
“至于我是怎么答复他的,想必三位也知道。”
“既然是这样,我不明白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怎么?难不成景国青和吕鸿基改主意了?”
“呵呵,应该不会吧......”
“......”
景国青,大乾天子。
吕鸿基,大回天子。
魏长天明知故问,把上次两人威胁他的事又拿出来说了一遍,使得对面三人不由得大为窘迫。
“这个,魏公子......”
弯着腰,悄悄相互看了一眼,半晌之后终于有个瘦高使臣讪笑着回答道:
“我等此次来,便是奉乾王和回王之令与公子和谈的......”
“和谈?”
魏长天冷笑道:“他们不是要我大蜀亡国么?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呃......魏公子,乾王和回王上次乃是受奸人蒙蔽。”
瘦高使臣满脸陪笑道:“如今二位天子已幡然醒悟,若公子可以不计前嫌,那大乾、大回、大蜀三国间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哦,原来是受奸人蒙蔽啊。”
魏长天笑了笑:“三位大人,那不知这位奸人是谁呢?”
“此人......”
瘦高使臣稍稍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阴森之色。
很明显,这个问题已然属于机密之事,他理应不该回答。
不过想要活命,那他便必须要答。
甚至还要答的比另外两个同僚更快!
抱着这样的想法,瘦高使臣仅仅停顿了不到一息,立马便准备开口说话。
然而,就在那个名字出口的前一刻,一左一右却有两个声音先一步响起。
“回公子!此人是大觉皇子,闫怀清!”
“公子!奸人乃是闫怀清!”
“......”
两道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回荡在屋中。
而高瘦使臣则是愣愣的看着身边两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自己从故作犹豫到准备开口,中间相隔不过一息!
可也就是这一息,竟被这俩人钻了空子!
“魏、魏公子,确是闫怀清!”
他忙不迭大叫一声,想要赶紧弥补一下这一息的过错。
不过魏长天却是摇摇头,冷冷的说出一句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的话。
“这位大人,你晚了一点。”
“......”
“铮!!”
“噗嗤!!”
说话间,龙泉出鞘,带起一道银芒。
下一秒,一颗人头在如柱的血水中高高飞至半空,鲜血染透了另外两人的衣角,使得衣上所绣的云纹变得殷红刺眼。
心中既惊惧又庆幸,两人一声不吭,哆哆嗦嗦的将头埋的更低。
而瞬间便杀一人的魏长天则是连看都不看他们,只是低垂着眼帘,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接着说道:
“两位大人,和谈已是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你们其实便都是我的敌人。”
“不过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所以会放你们当中一人回去给景国青和吕鸿基带信。”
“至于是谁......”
“那就要看你们谁能先答出我接下来这个问题了。”
“......”
如同前世关键面试时的最后一轮,听到魏长天这句话的一瞬间,仅剩的两人皆猛地抬起头来,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脚下身首异处的尸体、身为人臣的忠心大义......所有的这些都不再重要。
他们只是死死盯着魏长天,直到听见后者幽幽问道:
“我身边应该有人与你们有勾结吧?”
“此人是谁?”
“说吧。”
“......”
......
青州,寿阳山。
“砰!砰砰砰!”
“啊!你、你们......”
“快跑!元儿!快跑啊!”
“娘!娘!!!”
“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呵呵,贼人独掌朝纲,大宁要亡啊......”
“噗嗤!”
“噗噗噗!”
“......”
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刘府内外,激烈的交手声和呼喊声响彻夜幕,又在一炷香后渐渐平息。
刘家虽说是武道世家,但族中修行之人不过也就七八十,境界最高之人才将将五品。
如此实力,他们如何能敌得过五百悬镜司差役,因此很快便就成为了一具具散落在府中各处的尸体。
连同家仆丫鬟,一共一百九十八人,未有一人逃脱。
“楚公子,刘府之中已无活口了。”
还是那棵大树下,还是此前那个找到赤霄剑的黑衣差役。
后者拱手低头站在楚先平身前,沉声问道:
“您要进去看看么?”
“嗯,看看吧。”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楚先平很快便迈步走进刘家府门,见到了府中惨状。
将近二百具尸体此时已被拖至前院的空地上,尚有鲜血仍在不停从伤口处流淌至地面。
这些尸体有的模样惨烈,有的看起来还颇为“完整”。
前者大都是男子,估计是在死前曾拼死抵抗过。
而后者则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孩童。
夜色冷寥,墨黑色的天穹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唯有一轮白月洒下银辉,将这些尸体没有沾血的肌肤映的惨白。
看着这幅场面,楚先平的表情不曾有丁点变化。
反倒是他身边的黑衣差役在几番犹豫后,突然咬牙试探道:
“楚公子,此前魏公子只是说将剑拿到手即可,若非必要不需杀人。”
“今日这刘家家主不愿交剑,那杀他一人便是。”
“恕小人愚钝,不知公子为何要屠了刘家满门?”
“......”
月光下,黑衣差役死死盯着楚先平,声音十分清晰。
很明显,他虽然听令屠了刘家,但对楚先平的这个决定并不是太理解,甚至还有点不满。
而楚先平则是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冷冷看了此人一眼。
“在悬镜司当差,第一条规矩便是只做不问。”
“怎么,这都忘了么?”
“......”
“小、小人不敢!”
“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黑衣差役眼中的质疑之色瞬间就消失不见,语气无比惊慌。
他倒不是因为楚先平的这句话而有此反应。
他是因为看到了楚先平的眼神。
那让人如坠冰窟的眼神。
“公、公子息怒,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又想起楚先平的身份,黑衣差役现在哪里还敢再问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
楚先平又瞥了他一眼,旋即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走吧。”
“是,是!”
黑衣差役如蒙大赦般爬起身来,赶紧向空中射出一支代表着“撤退”的令箭。
“嗖!!”
“啪!!!”
火光爆裂,夜空中盛开了一朵金色的兰花。
悬镜司众人见得令火,旋即便化作数百道黑影翻出院墙。
而楚先平此时也已走到了刘府正门。
一步迈过门槛,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说道:
“火把。”
“啊?是、是!”
身边的黑衣差役闻言一愣,赶忙将一举火把交到楚先平手中。
后者接过火把,连头都没回,随手便向身后一掷。
“呼!”
夜风呼啸,拂动了院门外密密麻麻的虎蛟服,亦掩盖了楚先平冷漠的眼神。
“刘家遭山匪劫舍,族人尽亡,府邸亦毁于大火。”
“明日告诉州衙,此案由悬镜司办,不必他们插手。”
“都听明白了么?”
“......”
“我等明白!”
整齐的应和声稍慢一些响起,亦给今夜之事彻底“盖棺定论”。
看了看面前众人,楚先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抖抖衣袖,然后便迈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条山路。
他的步子不快不慢,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在他的身后,熊熊烈火也乘风翻涌而起,顷刻间便将院中所有的一切尽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