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一路来到大堂见到了马周,双方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第一次私下见面。
相互之间还是很客气的,好一阵寒暄才进入正题。
听说是为了新闻期刊管理办法而来,陈景恪就忍不住想笑。当初他给李世民上奏折的时候,可是被狠狠的嘲笑了一通的。
当时他啥都没说,心里想的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坐等打对方的脸。
估计李世民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才让马周来负责这件事情,免得丢面子。
不过他确实没啥好说的:“我对此事的看法都已经写在奏折里了,再说也是那些话。”
马周问道:“不知道对我所提的办法真人有何看法?”
陈景恪想了想道:“很保守,但胜在稳妥。”
马周笑道:“我知道了,谢真人指点。”
大唐蒸蒸日上稳妥就是最好的办法,这是对他的褒奖,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正事谈完,他才客气的道:“我身染沉疴,想求孙真人施展妙手,不知可否?”
陈景恪笑道:“马舍人哪里的话,医生不就是给人看病的吗,有什么可不可以的。走,我这就带你去见师父。”
马周起身道:“谢真人。”
两人一起来到孙思邈研究医术的那所院子,陈景恪找到一个护理人员问:“师父在不在?”
那人回道:“观主正在为病人做手术。”
陈景恪随口问道:“阑尾炎?”
道童道:“是的。”
陈景恪点点头,对马周说道:“抱歉,恐怕要等一会儿了。”
马周客气的道:“真人哪里的话,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两人就来到客厅,分主宾坐好边等边聊。
陈景恪也心中无奈,估计这会儿易奴肯定在跳脚骂人了。
但马周名义上是带着皇命来拜访他的,孙思邈在了还好说,不在他必须作陪。
阑尾炎这个问题自古以来就存在,古代得了这个病大概率要死。
在攻克了剖腹产、切肉正骨等手术后,孙思邈的团队开始向五脏六腑发起进攻。
阑尾炎可以说是腹部手术里最简单的一种了,切开腹部找到它切了就行。这玩意儿纯属多余,切多了问题也不大。
而且这方面的病人并不难找,或者说紫霄观从来不缺各种病人。都不需要去找,病人主动就送上门了。
手术加术后总结需要的时间很长,陈景恪和马周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等到人。
两人也没干坐着,从朝政聊到宗教,又聊到文学医学,期间自然也谈到了马周的疾病。
仔细一问才知道他得了消渴症,也就是糖尿病。
陈景恪心中一阵同情,这病别说在古代,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那也是治不好的,只能长期注射胰岛素控制。
在这个没有胰岛素的年代,连有效的防治方法都没有,属于是高危疾病了。
他对糖尿病了解不多,但顾名思义,只看这个名字就知道最基本的防治方法。
加上他怎么说也和孙思邈学了那么久的医术,结合前世的一些认知,倒也能提出许多建议。
“消渴症是身体的胰脏出了问题,导致血糖过高引起的一系列问题。”
见马周一脸茫然,他想了想道:“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胰脏出了问题,无法消化掉你体内产生的糖,体内糖过多会导致许多问题。”
马周虽然还是不甚了解,但至少知道和糖有关系了,就问道:“那不知可有治疗之法?”
陈景恪摇头道:“没有,此病能控制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能说一半靠养,一半看天。”
马周苦笑一声,道:“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陈景恪叹道:“我已经很委婉了。”
马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半靠养一半看天都是委婉的说法,那岂不是说只能看天了?
事关生死,他也难以保持平静,追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陈景恪心中暗叹,不过还是安抚道:“可以尝试控制,只是方法极为苛刻需长期坚持,一旦有所松懈则前功尽弃。就算坚持去做了,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有效果。”
马周表情凝重的道:“真人请说。”
陈景恪当即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方法告诉了他:不能吃糖,任何甜食能不吃就不吃,不能吃肥肉、蛋黄、动物肝脏。
米面类的主食也要少吃,不能饮茶喝粥,渴了就喝白开水。可以吃杂粮,瘦肉、鱼虾、蔬菜可以多吃一些。
水果少吃,但吃了多少水果,就要相应的减少主食的分量。
每天都要中等强度锻炼身体,保持体型不能发胖。要注意休息早睡早起……
林林总总加起来有数十条。
马周听的头皮发麻,道:“这还真是个富贵病啊。”
陈景恪笑道:“这还真不好说,至少在饮食和锻炼方面,穷人不用刻意去做就达标了。”
马周摇头失笑,道:“确实如此……需要服药吗?”
陈景恪说道:“自然需要,只是药方要等师父过来给你开了,我对医术了解还是太少。”
他不光没办法开药方,就连刚才说的那些调养方法,其实也是孙思邈参考他提供的零碎知识总结出来的。
他只是看了看最后的成果,并没有参与进来,所以对药方什么的也不甚了解。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孙思邈终于一脸疲惫的走过来。
双方客套了几句就直入主题,得知马周是消渴症,孙思邈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番诊治之后得出一个很不好的结果,他的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必须要进行治疗。
而且孙思邈还直言:“此病只能尝试控制,无法治愈……”
马周心中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不过还好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失态,而是平静的道:
“请孙真人尽管施为。”
孙思邈就讲了疗养的方法和禁忌,和陈景恪说的大同小异,只是更加的细致。
然后给出了一个药方:“黄芪和田七对消渴症皆有不错的效果,这个药方就是以这两味药为主配成,马舍人可以长期服用。”
“谢真人。”马周郑重的把药方收起,人也轻松了许多。
虽然说这病治不好,可有了具体药方还是能让人安心不少,更何况这药方还是医圣孙思邈给开的。
看完病天已经全黑,宵禁早就开始。
宵禁是很严格的,即便以马周的身份也不敢乱闯。巡夜的武侯们可不管他是谁,先揍一顿送官再说。
所以晚上他就留宿在了紫霄观。
一般的庙观都有专门的客房,用以留宿香客之类的。紫霄观自然也有,倒是不缺他的住处。
把一切都安排好,陈景恪才匆匆返回自己的院子,那里还有两只小老虎等着他去喂呢。
……
望月谈突然增刊很出人意料,大家都没想到期刊还能这样玩,但并不妨碍他们购买并关注这一期的内容。
不出意外,论分封这篇文章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作为穿越者,陈景恪实在太清楚如果炒作话题引导舆论了,后面十几篇文章全都是讨论分封优劣的。
这些文章并不全是赞同的,有几篇摆明车马反对世封也反对分封,他们的论据就是汉晋分封带来的恶果。
如果没有翁应清的《论分封》,这些文章确实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促使一部分人站出来反分封。
可有了它,这些反对的文章反而起到了反作用,让读者产生了海外分封是长久之道的想法。
翁应清成功收获了巨大的声望,一跃成为反世封的领头羊之一,身边也凝聚了一批清流。
每隔一两天,他就会借着文会的幌子把大家叫到一起。除了联合上书反世封,还顺便畅谈一下人生理想抱负,展望一下未来之类的。
可谓是意气风发。
但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海外分封是好是坏还未可知,没有必要冒无谓的风险。
世封刺史不可行,海外分封也同样不可行。
于是,反世封刺史阵营内部反而先产生了矛盾,一部分反世封但支持海外分封,翁应清就是这一派的核心成员之一。
一部分既反世封,也反分封。宁愿保持原状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冒险。
不过还好,因为有世封刺史这件头等大事当前,双方都很克制,只是相互争辩没有决裂。
在反世封刺史上,他们依然是盟友。
这会儿已经是年底,各封疆大吏、地方官能回京的都会回来过年,顺便参加一年一度的大朝会。
之前他们在外地只能通过奏折表达自己的意见,现在回到京城,本人直接参与进来,造成的声势更大。
终于在十二月十五日这天中朝会上,他们联手上奏劝谏皇帝放弃世封刺史。
为了防止内部不和谐,翁应清等人暂时放弃了分封海外的提议,先集中力量把世封刺史之事解决了再说。
面对声势浩大的反对派,勋贵们面如土色不敢置一言,李世民气的当场罢朝。
但罢朝并不能改变大家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了众人的意志,此事决不能妥协。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奏折送入宫中,基本全是劝谏的。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很快就临近冬至日,一年一度的大朝会即将到来。
国人自古以来都有个习惯,在年前把能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不要留到来年。
当前大唐最大的事情就是世封刺史,不光李世民趁机准备收尾,群臣也不想把这件事情拖到明年,准备在冬至日前解决掉此事。
十二月二十日早朝时间,当群臣再次上奏要求停止世封刺史的时候,李世民终于作出了退步。
但不等群臣高兴,他马上又提出了一个条件:世封刺史可以停,但必须要实行分封,哪怕把勋贵们封到海外也无所谓。
而勋贵们也不再和之前那样惧怕被封到海外,稍作拒绝之后就同意了下来。
这下反世封阵营原地决裂,翁应清等人以为是他们的呼吁起了作用,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反世封又反分封那一派越想越不对劲儿,连忙跳出来反对。
然而这个时候宗室一系也背叛了,原因并不复杂,海外分封大概率有他们一份儿。
谁都不想在国内被当成猪养,海外虽然艰苦可那也是独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傻子才不要。
局势可谓是一变再变,反分封派转眼间就成了少数派。
在皇帝、勋贵、宗室、和分封派一致同意的情况下,当场就通过了分封决议,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反分封派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退朝后消息传到民间,百姓们对待此事的看法和官吏是截然不同的。
这个年代交流不畅,百姓们获得消息的渠道非常狭窄,此时民间还处在望月谈营造的信息茧房里。
认为世封不好,分封海外比较好。
所以当听说朝廷通过议案,取消世封改为分封之后,都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欢呼声,郑嵩道:“世人多愚昧啊。”
王修齐瞪了崔云一眼,道:“若非你提供的虚假情报,我们又岂会如此被动。不但没能阻止新政,反而助他们完成了分封的阴谋。”
崔云怒道:“你……”
卢秀站出来调和道:“好了都少说两句,谁也不想见到这种局面的发生。”
王修齐马上调转枪口,道:“你们卢家也好不到哪去,房玄龄不是你们卢家的女婿吗,怎么到现在连门都没进去?”
“砰。”卢秀一拍桌子,道:“你再说一句。”
崔干连忙拦住他道:“别生气别生气,王兄也是一时气愤失言了。”
“呸。”王修齐又对他说道:“你也别在这里装好人,你不是氏族志列出来的第一世家吗,排名不但在皇族之上还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你倒是拿出一点办法来呀?除了在这里唉声叹气,你还能做什么?这就是第一世家的能力吗?”
崔干没想到战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也是勃然大怒,道:“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王仁祐是你太原王氏的人吧?他的女儿不久才入东宫为妃……呵呵,在这种时候把女人送到宫里,你们王家不会是想投诚了吧。”
于是一场内斗发生了,最后几家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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