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陈景恪就主动找到张娉,两人一起来到他的小院。
把昨天浸泡的稻种取出,种在三个盆子里。
忙完后她叮嘱道:“中午天热的时候把盆子取出来晒一晒太阳,其它时候可以放在屋内。如果遇到天气转冷、连日阴雨,还要在屋里点燃火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你们的房间里有火墙、火炕,保暖更方便一些。”
陈景恪点头道:“我知道了。”
张娉又从袖子里取出几页纸道:“这是我写的种植水稻的一些要领,你可以看一看,希望能有帮助。”
陈景恪感激的道:“谢谢,要是这些稻种培育成功,我一定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
张娉大眼睛盯着他,见他不像是说谎,心中就是一暖,却摇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敢居功。”
陈景恪有些霸道的道:“怎么没做,要不是你这些稻种能不能种活还不知道呢。别拒绝,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张娉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再反驳。
接着两人又来到院内花园,把她挑选出来的那块地修整了一下,还亲自打水浇灌。
易奴和玉珠两人自然也过来帮忙,只不过她们两个对种地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只能帮忙干点体力活。
“草一定要除干净,以免它们和禾苗争肥。白地是除草的最佳时候,没有庄稼哪里有草深翻把根挖出来就好了。”
张娉给他们讲解道:“还可以提前施肥,一般的肥容易把庄稼烧死,放在地里腐化几日就好了。”
玉珠好奇的道:“肥明明不热怎么把庄稼烧死呀,为什么腐化一下之后就不会烧死了?”
张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我试过也确实如此。”
这时陈景恪解释道:“大多数物体中都含有热量,只是平时这种热量隐而不现,或者说是我们的眼睛无法看到。”
“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把这种热量释放出来,比如粮食捂的太久会发热发霉腐坏,就是粮食内部蕴含的热量释放的结果。”
“肥料中也含有热量,直接给庄稼施肥就会被烧死。肥料腐化之后热量得到释放,剩下的部分才是肥,对庄稼无害。”
张娉愣了一下,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易奴和玉珠两人一脸茫然,但正因为不懂她们才更觉得高深,崇拜的道:“原来如此,真人懂得真多。”
陈景恪自然也看的出她们没听懂,可这种东西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也就没有做过多解释。
只是道:“你们只需要知道,通过腐化可以释放肥料中多余热量就可以了。把肥料放在地里腐化速度太慢了,秦汉时期发明了沤肥之法速度更快。”
“就是在地上挖个坑把肥堆放进去,再在上面覆盖一层土保温,如此肥料腐化的会更快。”
“沤肥产生的高温还能杀死肥料里的虫卵,以免它们伤害庄稼造成减产。产生的汁液是杀虫剂,喷洒在庄稼上能杀死害虫。”
古人早就发现了肥的存在,最早的刀耕火种发现草木灰能肥田,就主动用枯枝败叶烧成灰当肥料。
春秋到秦汉时期总结出了沤肥、堆肥法,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农家肥烧根问题又废物利用,于是开始普遍采用农家肥。
魏晋之后又发现了部分植物也能肥田,其中以豆类为主。种豆既能收获粮食,秸秆又能肥田一举两得。
当然,这些东西对易奴和玉珠来说就太陌生了,完全是当成故事来听的。
张娉就不一样了,她是看过农书的,也知道刀耕火种、沤肥堆肥、种豆肥田之类的,但她却不知道这个发展过程。
不知道为什么沤肥就不烧根,也不知道沤肥汁液能杀虫,更不知道种豆肥田是因为根瘤菌固氮。
听陈景恪一番讲解可谓是茅塞顿开,之前想不通的问题都一一得到了解答。
同时她也再次感受到了他的博闻强识(zhì),不只是诗词写的好,对农学竟还有如此深的研究。
这些东西在前世是很常见的,只要留意一下网上到处都是。
还有许多专家把古代的农书整理成一条线串联起来,方便人们更好的了解农业的发展历程。
然而在这个时代,书籍是宝贵的,知识更是宝贵。能把这些东西梳理出来串成线,都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听完后,张娉一双美目闪烁着光芒,盯着他道:“不成想真人于农学竟也有如此深的研究,小女子之前不知多有献丑,还望真人勿怪。”
陈景恪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张娘子快别如此说,我也只是看过几本书懂一些理论知识,真论种田随便一个老农都比我强。”
“让我惊讶的是你,实在没想到以你的身份竟然懂得种田,还愿意亲自下田耕作。”
张娉似乎找到了知己一般,敞开心扉道:“我二翁就喜欢种田,家里还有许多农书。我幼时很好奇地里是怎么长出美食的,就经常去找他。”
“二翁一心侍奉天尊终生未娶,就视我若己出,教我读书识字还教我种田。可是……”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有些低落,道:“可是其他人都不理解他,认为种田有失身份,还不许我跟他种田。”
陈景恪叹息道:“世道如此,嘴上喊着重农,实则心中把农人视为卑贱之人……后来呢?”
张娉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浮起笑容,道:“二翁才不听他们的,每次都骂他们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不是好人。”
“他不只带我种田,还带我下水抓鱼虾,去集市上玩耍。”
能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那位二爷爷,说起他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陈景恪也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
“你有一位好阿翁。”
“嗯,是的。”张娉重重点头道。
然而在当今世道之下,这真的好吗?
她不禁回想起二翁告诉她的话: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她的夫家绝不会容许她做这些事情。
所以在玩耍之余她必须要学会如何当个大家闺秀,如何相夫教子。否则现在的她有多开心,将来就会有多难受。
当时她还天真的问,为什么就不能找个一样喜欢种田的夫家呢?
二翁告诉她,因为礼法和颜面,她不可能嫁给农夫,而富贵人家都不会允许自家主妇耕田。
从小就生活在豪族之家,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没忘了读书学礼教,努力让自己成为符合大众期许的人。
可是现在……她看了陈景恪一眼,心中暗道:二翁,世上或许真的有不在乎女子耕田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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