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旨?本质?
前者他们知道,后者还是第一次听说,自然大感新奇。
潘师正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何为宗教本质?请贤侄细说。”
陈景恪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诸位不妨站在百姓的角度来考虑一下,他们信教是为了什么?”
潘师正等人是长辈,自然不方便和学生一样回答他的问题,这时候带徒弟过来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司匀承在得到允许之后回道:“我接触过众多信徒,他们信教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为消灾解难,一为求来生。”
尹文操补充道:“亦有求仙问道,求心灵安宁者。”
其他人点头表示认同,信道不就是为了这些吗,甚至他们这些道士创办道教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陈景恪说道:“诸位说的很全面,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宗教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精神寄托和终极关怀。”
众人眉头皱起,这些字他都懂,可组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景恪知道对他们来说这些话太超前了,主要是很多词语和概念都是后来才出现的,他们听的一知半解很正常。
所以就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道:“人有七情六欲……人生事不如意常八九……故人生多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苦楚。”
“最无奈的是大多数人的苦楚终生无法解决……这个时候就需要某样东西能给他们一个希望……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寄托和终极关怀。”
众人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过了许久潘师正才欣喜若狂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贤侄一言点醒我矣。”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显然也都有同样的感受。
陈景恪却反问道:“哦,那我斗胆问一句,个人为什么需要宗教,国家又为什么需要宗教?”
这……众人有些无语了,现在是让你讲好不好,你总问我们干啥?真把我们当你的学生了?
孙思邈瞪了他一眼,道:“在长辈面前不要没大没小的,有什么话就说。”
陈景恪知道自己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对个人来说,他们想要通过宗教消灭苦恼不安,获得希望与安心。”
“对于国家和朝廷来说,他们希望宗教有助于匡正世道人心,确立伦理道德。”
“只有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的革新才能成功,才能彻底扭转面对佛教不利的局势。”
李淳风终于开口,道:“小道友一言道尽了根本,这确实是朝廷对宗教的要求。”
他是太史局正儿八经的二号人物,经常陪王伴驾,说出这话可信度很高。
之前大家只知道紫霄观要革新,具体如何个改法了解并不是很清楚。
《道门图录真经》只是一本介绍新版仙神体系的工具书,并不涉及根本思想和制度方面的内容。
所以心中难免会有些担忧,万一改的不好怎么办?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听完陈景恪这一番分析,他们心中顿时透彻起来,无数种想法冒出,对紫霄观的革新也有了信心。
田仕文急切道:“不知紫霄观欲如何革新,小友莫要吊人胃口,快快道来。”
陈景恪笑了笑道:“先说精神安慰和终极关怀,我道教现在吸引信徒的手段是成神成仙、消灾解难。”
“然而傻子都知道就算真的能成神,也轮不到自己。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让他们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可能吗?”
“消灾解难也很容易被戳穿,信了教却依然遭受各种灾祸,一次两次还能解释,时间长了就露馅了。”
“我华夏子民对待神灵可是很苛刻的,天旱了就拜龙王求雨,还不下雨就砸庙。”
“所以我们要让教义更加具有人文关怀,让信徒感受到希望。而且必须简单易懂,让贩夫走卒都能轻易听懂。”
“还要不露破绽,就算他们所求不成,也不至于归罪于我们,而是从他们自身找原因。”
“对于天下人来说,最具有吸引力又无法被证伪的,莫过于死后和来生。”
“信我道教,做好人行善事积累功德,死后功德高的可以升天成为道德真仙永享富贵。”
“功德一般的来生可以投一个好人家……有罪的会受到惩罚……”
众人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一段《道门图录真经》里介绍天庭地府的时候略微提过一点。
只是书里介绍的不是很清楚,他们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听陈景恪这一番解释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此时再回头去看那本书的内容,又有了许多不同的理解和感悟,也愈发觉得这套新神学体系实在太精妙了。
什么天庭三十三重天,地府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并且把这一套理论和功德体系套在了一起。
死后升天堂还是下地狱,全看活着的时候积累了多少功德。
且这一套体系是绝对无法被证伪的,谁敢说是假的,拿出证据来?
关键是在底层挣扎见不到未来的百姓,愿意相信这样的逻辑。
真的有来生也好,心灵安慰也罢,有个盼头总比绝望要好。
甚至他们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天庭地府。
没办法,道门图录真经上讲的实在太全面了,各种细节都有。
什么黑白无常拘魂、黄泉、奈何桥、彼岸花、孟婆汤、望乡台,牛头马面、判官、生死簿等等。
十殿阎罗每一位的称呼和职能,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什么,六道轮回都有哪六道……
所有的细节都有,和真的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三十三重天也不例外,每一重天的名字、功能都一应俱全。
因为太详细,让人忍不住相信它是真的。
当然,真正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新神系完美容纳了道门原有的神学体系,而不是撇开原来的独创一门。
这也是他们几位愿意过来谈判,而不是直接拒绝的原因。
陈景恪顿了一会儿给大家反应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
“刚才我们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的,现在我们从国家的角度来说一说,朝廷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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