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柏下工后去山上搂了一网松针烧火,回来的时候摸着黑。
他把草网往柴房里一搁,马上就往陶晚边上凑了:“你还敢喂鸡?不怕吗,小知青?”
“这有什么好怕的!”
陶晚心想这人也太看不起自己了,真当她是旧社会的资本主义大小姐吗?
被陶晚瞪了一眼,尹青柏一下子就乐了:“你还别小瞧它们,飞起来有二尺高呢,专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知青叨!”
陶晚不仅五官精致,皮肤更是水润白皙,即使在日头底下干了几天活,也没见黑。
尹青柏话落,陶晚脸又红了。
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
“尹青柏,你少给我在那满嘴跑马。小陶,你不是有事要找他吗?”
刘燕从厨房歪出一个脑袋,让自己儿子少说点浑话,省的把人家吓跑了。
“哦?你有事情找我?”
尹青柏眉毛挑了挑,虽然没说出来,可“要好处”这三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
陶晚心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她连要他帮什么忙都没张嘴呢!
尹青柏见陶晚红着脸站在那,冲她嘴角咧了咧,去井边摇了半盆水出来擦脸擦手:“啥事不能说,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我想找人帮忙去供销社带点东西,婶子说你能帮我找几个靠谱的小子。”
陶晚说了自己的诉求,下一秒尹青柏带着水珠的脑袋就蹭过来了:“咋求我办事,连声哥都不叫?”
尹青柏刚从山上松树林钻出来,身上还带着松脂的香味,陶晚下意识屏息,一下子把自己脑袋憋得更红了:“三哥,能帮我找人带点东西吗?”
听到小知青对自己的称呼,尹青柏不太满意。
三哥是啥意思?
他下头又不缺妹妹。
“叫声柏哥听听。”
“柏哥。”
陶晚乖乖叫着,一双小鹿眼带着丝祈求和期待看着尹青柏。
尹青柏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摸摸自己鼻子下面。
还好,没流血。
这小知青杀伤力还挺强的,这不比迎面给他来一拳刺激?
他为了控制住自己,往后退了半步。
但是面子不能丢,手叉着腰,显得硬气一点:“你要买啥?”
“要两块香皂,两块衣皂,一盒擦手油,一斤水果糖,再要一个信封和一张邮票。”
连带着王兰香的,陶晚一并说了。
赵悦是要买粮食,这可不好让小孩子去抬。
陶晚说完,尹青柏眼睛阖了阖,认真记下,又打趣道:“要的东西不少啊。”
小知青真是金贵,还要分香皂和衣皂。
“太多了吗?那不要擦手油和糖也行。”
毕竟麻烦别人,陶晚也不好意思。
“小事,你都叫我哥了,我还能不帮你办?”
“谢谢柏哥!”
陶晚喜笑颜开,看的尹青柏心差点化成水。
尹青柏还没做出反应,陶晚把身上早就准备好的五块钱和糖票肥皂票掏出来:“你找小孩子办事肯定要给点好处的,抽出五分钱当辛苦费。”
“那你够大方的。”
陶晚出手阔绰愿意给,尹青柏也没阻止。
陶晚她爹是燕城一家国营罐头厂的厂长,一个月工资能开一百二,还有各种油粮补贴,灰色收入更别提了。
当初知青名额下来的时候,陶晚的继母设计让她爹跟她发了好大一场脾气,陶晚小脾气一发,转身就赌气报了名。
陶父回过神来再后悔已经于事无补,到底是自己闺女,娇养了十多年,一朝要送到乡下,愧疚不已,便在物质上使劲补贴。
陶晚这回过来,身上揣了五百块,按照来时的约定还有上一辈子的经历来说,陶父每个月还会给她寄三十块以及一些票据。
她是一点都不差钱的。
不过这钱随着时间推移,在继母的挑拨和克扣下越来越少。
这些暂且不提,总之在这个五十块钱能起一栋房子的尹家庄,陶晚就是个富可敌村的小富婆。
见尹青柏把钱揣进怀里,陶晚喂完最后一把鸡饲料就洗手进了屋。
“这小知青,用完人转身就走。”
尹青柏好气又好笑,擦干手和脸,外套往行绳上一搭,出门找在外流浪的尹红枫回家吃饭。
陶晚换了活计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许多,不像刚来那几天,总想着睡觉。
难得吃完饭她没回屋,也跟尹家人一起坐上了刘燕和尹国富的炕。
油灯就点在陶晚身边,因为尹娇娇求了两天,刘燕下了恩准,把家里的布头找出来,让陶晚帮尹娇娇做个布娃娃。
陶晚掏出两个大白兔奶糖来,给尹娇娇和尹红枫一人一个:“晚上吃完糖记得漱口!”
尹娇娇两手接了过来,小声道谢:“谢谢小陶姐姐。”
尹红枫还有点迟疑,他跟陶晚还没说过几句话呢。
“你小陶姐姐给你你就接着,扭扭捏捏的,还不如娇娇。”尹青柏踢了尹红枫一脚,尹红枫一点都不生气,眼睛亮晶晶地接过陶晚手里面的糖,也跟娇娇一样:“谢谢小陶姐姐!”
糖这么金贵的东西,就算是村里过得最好的他们家也就过年还有中秋节的时候能吃两块,吃的还是高粱饴和散装的那种花花绿绿的糖块。
尹娇娇把糖拿在手里面舔,尹红枫则一整个都扔进了嘴里,浓郁的一股奶香直冲他的鼻腔。
这年头谁家小孩还能捞着奶粉喝,可把尹红枫稀罕坏了。
陶晚在一边缝,尹娇娇乖乖坐在旁边看。
“娇娇,你离远点,当心针扎着你。”
刘燕提醒了一句,手里梭子一点没闲下,织着尼龙绳渔网。这是隔壁介岛村网绳厂营生,按件收费,妇女们下工后有余力都会在家做些这个,补贴家用。
虽然不能算是集体劳动,但这点小外快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刘燕手法十分娴熟,即使不看手里,也能织地飞快。
尹家父子三个就在炕前坐着小板凳掰苞米,玉米粒“刷啦啦”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
陶晚一时间觉得这样的场面十分温馨,这种乡村生活似乎也挺好——只要别让她下地干那么重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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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晚工具调度员的工作做的十分到位,她甚至白天闲着还把一些破烂的工具给修了。
上辈子她被全村人排斥,拿到的工具都是最差的。
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家里经济支持了,想要生活就必须努力干活挣公分,于是被迫学会了如何修理工具。
尹青柏负责的时候,白天有他自己的活要干,哪有功夫管这闲事。
大家要是谁拿到坏的工具,自己修修补补凑合用一天,明天再说明天的话。
陶晚接手几天,大家到手的工具显而易见地不一样了。
“咱就说这活还是得文化人干,精细!看看这筐补得,我早就想说了,咱们村好几个筐底都快掉了,干活的时候都不敢多背,真是耽误进度。这下好了,咱能甩开膀子干啦!”
这个年代大家思想还是非常淳朴,劳动光荣,偷懒可耻。
有了趁手物件好上工,大家都高兴。
“可不是,这铁锨摇摇晃晃好几天了,终于给敲实在了。没想到小陶知青还有两把子力气。”
“哎!这毛线手套都洗了又补好了呢!以前一个手套六个窟窿,这回总算是能把手指头给盖住了。这叫啥,那词怎么说的来着?”
“胆大心细!”
“是心灵手巧!”
这些村民夸人毫不吝啬,还是当着陶晚的面夸的,大有种夸不死你算我的嘴白长了的架势。
大家一唱一和,把陶晚都给夸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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