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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问计谢家店

    梁景和周正、宋琦,来到听雨轩前,陈遘和言博奇、康如海三人出门相迎,一一介绍,梁景回敬军礼。陈遘哈哈大笑道:“梁太尉客气啦,这礼数,恕陈某孤陋寡闻,怎么没有见过?”

    梁景说道:“这是王爷的新军训练之法之一,我们叫‘内务条令’,还有其他章程,先只在近卫亲军实行。但王爷有意要在军中推广,称之为强军之法。大**府开府的逐项事宜,此为头等大事。”

    “陈某受教了,果然不同凡响。诸位请入座,薄酒一杯,不成敬意,为各位太尉接风。”

    “陈大人,王爷军令,军中不许饮酒。我等在外,更是如此,望见谅。清茶一杯足矣!”在私下里,梁景还是揖礼道。

    “梁太尉,王爷一贯如此吗?”言博奇倒是起了好奇之心。

    “王爷军令,一直如此,只要在军营,禁止饮酒。王爷常讲,不能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王爷的一日三餐,多在军中食用,我们吃什么,王爷吃什么。”梁景不紧不慢的回答。

    “久闻康王殿下神勇,可是真的?”康如海倒是武将心思。

    周正依旧不温不火的性子,说道:“黄土岭一战,王爷一把弓,百步之外箭无虚发,金兵不敢寸进;硬碰硬,三招搏杀大金第一力士猛安额鲁赤;一招降服大辽国皮室军大将耶律休;磁州城外,率一百近卫,血战金兵十大猛安之首的那野三百亲军,并亲自击杀那野。这些,都是我亲身参与,亲眼所见。”每说一句,杀气渗透一分,话说完,人未动,康如海已是额头冒出细汗。

    陈遘也是心潮澎湃,虽没有亲眼见过这等场面,但周正的每一句话,恰似还原了当时的血战场面一般。陈遘率军抗击金兵一月有余,自是知道金兵的战力,想想今后要和这样一位王爷大帅相处,既有兴奋,又有担心。

    陈遘适时说道:“既如此,索性大家都以茶代酒,遥祝官家和王爷金安!”这个提议,倒是大家一致赞许。

    梁景席上揖礼道:“陈大人,王爷临走时嘱咐,京城势危,还请大人尽早前往相州大帅府,参议谋划勤王诸事。梁景在王爷面前是立了军令状的,确保中山不失,这点,还请陈大人放心,我怎么从您手里接过的,将来怎么样还给您。不过,您还得和下面打好招呼,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仅仅是中山,所有大帅府治下,现在都是军令第一,所有事务都要服从军令需要,并不是针对中山一府之地。梁景就是有三头六臂,一个人,也无法守住城池,还是要靠大家鼎力扶持才是。”说完,起身向言博奇、康如海深深揖礼。

    言博奇虽是文官,但多年官场,心里虽看不起武将,但还是起身还礼道:“都是分内之事,梁太尉无需多礼。”

    康如海则坐着没动,只是随意拱拱手,“哼”乐一声算是答复。显然,这货心里极不痛快。

    梁景脸色如旧,周正依旧喜怒无形,但手却攥得紧紧的,宋琦脸色却是阴沉下来,但没有说话。

    梁景一指周正,道:“陈大人,周统领率一个小组,和大人的亲兵一道护送您前往相州,他熟悉路,还快一些。另外,王爷口谕,命陈大人部将沙振一同前往,不知可有此人?”

    陈遘愕然,道:“确有此人,乃中山兵马**府副将、南城防御使。”

    “那就没有错,陈大人可携沙副将前往。”梁景说道。

    “敢问梁大人,为什么要沙副将前往?中山南城,乃守城重中之中,临阵换人,怕有不妥。”康如海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梁景看了一眼康如海,道:“这是王爷军令,我只负责送达,不问原因!”

    陈遘也是觉得事有蹊跷,但没有多说,只是劝康如海说道:“慕白不可多虑,王爷调人,自有道理。你通知沙副将,明天一早交接防务,跟本帅出发,一起去相州大**府。”

    城东谢家老店,店主谢诚约有五十多岁年级,身子倒还硬朗,只是脚有点瘸。那是金兵攻城,谢诚作为乡兵统领,往城上运送石料不慎砸伤,没有好利索,落下了伤根。

    一下子住进五六十号人马,谢家老店虽是一个大店,开始也有点忙不过来。只因住进的都是禁军太尉,虽然是老主顾的二儿子介绍来的,谢诚还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伺候。只是听小二说起自家惨事,想起老李的宽厚和一家人的不幸,着实掉了不少泪珠子,对小二也格外的厚爱几分。

    不曾想这伙太尉倒是纪律严明,章法有度,州府虽然打了招呼,一并算在公费里,谢诚嘴上好说好说,心里却有点没底,毕竟这是五六十人的人吃马嚼,不是一个小数。领头的没有说话,只是递过两封银子,对谢诚说道:“谢大哥,我们兄弟暂且在贵店落脚,多有打扰,来时匆忙,不及带有铜钱,这是一百两纹银,且做定金,别的好说,弟兄们吃饱就行,只是把马儿照料好,每天多喂一顿实料。”

    人家做事真得是敞亮,谢诚自是无话可说。偏偏人家安顿好,又是帮着打扫院子,又是打水,顺便把后院墙的窟窿给修了,要不是腿脚不利索,这点活儿,谢诚早就干了。

    忙活到前半夜,谢诚看到打头的三人回到店里,急忙迎上来,打着灯笼招呼:“几位太尉回来啦,差事可还顺利?”

    打头之人急忙上前搀住谢诚,说道:“谢大爷还没有休息啊。”

    谢诚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不用不用,老汉没那么娇气。倒是太尉们实在客气,弄得小老儿怪不好意思的。”

    梁景一愣,听声音迎出来的刘汝能等几个正副队长接话道:“我们帮着扫院子打水,老谢蒙了,解释了半天,好说歹说,非要等你回来说声谢字。”

    梁景笑了:“谢大爷,要说谢,我们一天下来,可是说了不少啊。”

    谢诚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这个“谢”姓占了便宜,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乱哄哄的进了大门,来到屋子里。

    谢诚上了水,知趣退下,梁景先问道:“警戒安排的咋样?李猛睡了没有?”

    刘汝能回答道:“统领放心,都安排妥妥的。小李猛骑了一天马,早累啦,洗洗睡了,睡前还念叨你回来没有。”

    梁景点点头,周正说话了:“明天怕是不顺,哪个兵马总管康如海有点不买账。”

    宋琦也说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明天敢扎刺,我一刀削了他!”

    梁景瞪了宋琦一眼,道:“我们自己要稳住,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说实在话,我也有点不吃底,但王爷厚爱,无以为报,只想把差事办好,把中山守住。”

    他看看外边还在忙活的谢诚,脑子一转,道:“把谢大爷请进来,我有话问问老人家。”

    宋琦推开门出去,把谢顺请进屋内,谢顺一边走一边还嘟囔:“我个老头子,有啥知道的,马还没有喂头料呢。”

    梁景笑呵呵搬过一个长凳,让谢诚坐下,说道:“谢大爷,我们初来乍到,有些事儿,还要您指点一二。”

    谢诚拍拍手,爽气地说道:“没说的,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不藏着掖着。”

    梁景问道:“这中山府各位父母官都是什么脾气性格,大家伙都怎么看?”

    谢诚反问道:“听说太尉们来自河南相州府?”

    梁景略一思索,回答说道:“不慢谢大爷,我等均是相州康王殿下大**府账下亲军,康王殿下被官家敕封为大**,陈遘大人出任**,宗泽宗大人和相州知府汪伯彦大人为副帅,王爷总领一应天下勤王兵事,我等奉命来请陈大人赶赴相州,中山府防御一事,暂由在下调度一切。”

    梁景低声嘱咐道:“此事机密,谢大爷目前还不能说出去。明天,就要和陈大人交接防务,所以,有些事情,还请谢大爷能指点一二。”

    谢诚愣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叹口气道:“我等小民,说心里话,不愿意陈大人走。这一个多月,全凭陈大人,保我中山不失。十一月,金狗连续攻了十多天,愣是没有啃下一块砖头。只好绕路南下去了,留下的金兵,也不敢明目张胆来攻,算是太平了一些。哪个康太尉,嘴上凶,其实胆子小的很,只会呵斥我们这些小民,不过,总还是出了一点力气。通判言大人,倒是本地大族出生,那是铁了心守城的,金兵一但破城,言氏一族,就是灭顶之灾。不过,为人圆滑,倒没什么坏名声。”

    “可知沙振此人?”宋琦问道。

    “哼,不提此人也罢。”谢诚听到沙振二字,便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梁景追问道:“谢大爷,沙振到底怎么惹着您啦,把您气成这样?”

    谢诚伸出左脚,指着这条伤腿,说道:“看看,我这条腿就是拜他所赐。十一月间,金兵在南城猛攻,我们奉命往城下运送石料,他作为防御使,居然自乱阵脚,带人冲下城头马道,我们正往上运送,被冲乱了队形,条石摔了下来,砸了脚,多亏杠子别了一下,才没有砸断,否则,小**不仅这脚,就是腿也保不住。可气的是,还怨我等挡了去路,劈头盖脸一顿马鞭抽下来,好些人脸上被抽出血印子。这个沙振,仗凭着其家族之势,有些时候,连陈大人也不放在眼里,我等敢怒不敢言啊。”

    “沙家势力很大吗?”周正问道。

    “‘文言家,武龙家,有事没事问沙家!’,言家多在官场做官,官场上,还是有说话权;龙家是武林中人,庆历年间和西夏大战,有不数弟子在军中效力,势力逐渐大了起来,但自政和年间,官家严禁民间武社发展,便没落下来,龙庄主急公好义,在两河路、乃至陕西五路、京西路,都颇有声望;但说起来,还是沙家势力最大,沙家是中山府最大的地主,有良田万顷,据说还偷贩私盐,反正家大业大,咱也是听说如此。”

    “谢大爷,咱老百姓对守城可有信心?”梁景递给谢诚一碗水,笑呵呵地问。

    “唉,老百姓谁愿意开仗,不是没法子吗。就是我那条老黄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哩,何况咱大宋百姓。当官的都像陈大人,没有守不住的城!别的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光是乡兵,我们这条街,就有三百多个上过城头。只要守城,老百姓全力支持,毫无怨言!”

    梁景从心里佩服王爷的深谋远虑,这正是临走时嘱咐梁景的话,王爷叫做什么“人民战争”。说只有“依靠人民,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才能守住中山。”大家族,固然重要,但面对十几万几十万民众,沧海一粟。

    送走谢诚,梁景又和部下琢磨了半宿,依照赵构指示精神,才逐渐形成一个方案:“依靠底层民众,分化团结三大家族势力,以守为主,主动出击,建立以中山为核心的广大农村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