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指着沙盘说道:“最近两日,金兵四下里斥候撒得很开,到处捕杀我们的侦察兵。我们有两个人已经到了回营的日子,此二人带有绝密消息,万不可落入金兵之手,我已经让近卫军全部出动,从四个方向接应,但这样一来,兵力就分散了。现在要推断这二人最有可能从那个方向突围而出,派兵接应,我们一起来参详参详。”
岳飞已经疾步走到沙盘前,眼里已经冒光,他只是看了一会,就已经对局势一目了然,遂说道:“现在金兵四下围城,从兵力部署看,城北、城西,归宗翰大营,城东、城南,归宗望大营。宗翰兵精将广,主攻西北高处,宗望被分兵所困扰,主攻地势低平的东、南。如果金兵知道王爷屯兵相州,必定重点封堵北上之路,可以声东击西,在北边佯攻吸引,从南路突围而出,然后绕路向东过河回相州。”
刘浩看着沙盘,却是思绪万千,心里想着的是赵构这个王爷,无论怎么看,都和他所接触的所有官员不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不一样。
看赵构看向自己,刘浩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我有一些不同意见,岳飞方才所言,按常理是一条非常好的计策。可是,王爷方才也说了,给出的时间就在这一两天。如果按刚才岳飞所说,要绕一个大圈子,而这个圈子里外,都有金兵,两天之内,恐怕回不来。王爷手下,必是精锐之士,也必定按时完成王爷所托之重任。那就极有可能冒死一搏,从北城杀出,只有两个人,不会和金兵硬拼,定会相机脱困而出。开府城正北,黄河两岸,有挞攋重兵把守渡口,不可能过河。转向东北方向,黄河南岸,有一个小村子,叫李家村,有点偏僻,没有渡口,可是当地人有办法过河,却不知有没有金兵驻守。再往东,就远了,一样绕远。”
往地图上一指,却发现李家村的位置附近,已经插上了一面小红旗,代表五百人的黄色木偶放了两个。
赵构看了二人一眼,道:“这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大有裨益啊!”
刘、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王爷殿下又有高论了,诸葛亮大家都知道,三个臭皮匠是什么英雄人物,怎么从未听说?”
赵构在二人来前,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计划。他深知赵子亮为人看似鲁莽,心思却细,做事**狠辣,以他的个性,一定会从城北突围而出,因为赵构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他不会绕远,因为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事,与其求稳绕远,不如冒死一搏。所以,赵构陆续询问不少当地人众,探知小李村这个位置,标注起来。这也是考校一下二人,岳飞做事沉稳有余,果断狠辣不足,这个刘浩看上去平平,眼光却是老道,做事也是一位狠角色,赵构不由高看了一眼,看来,大宋还是有人才的,只是可惜生不逢时罢了。
赵构指着沙盘道:“你二人各领兵五百,一人在小李村保护渡河之地,一人领兵前出接应赵子亮、梁景。”到现在,赵构才透露这两人是赵子亮和梁景。这两个人,刘浩和岳飞是打过交道的,彼此也还熟悉,尤其是赵子亮,到哪儿都能打成一片。
赵构对二人说道:“此次任务,十分重要,不管发生什么,确保接应成功。为了预防万一,你二人要做好连续两天在外的准备。一但接应上人,马上撤离,不可恋战。命令可清楚?”
刘浩、岳飞二人大声回答:“我等定不辱命!”
赵构摆摆手,道:“时间紧迫,你二人马上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刘浩、岳飞遂告辞回营准备。
赵子亮、梁景二人,自出了皇宫,便一起回到赵子亮的家中。
赵家身为皇亲宗室,其祖因在抗击大辽的战斗中有过大功,又因为身为皇室,被封为开平郡王,府邸在内城西北。只是后来不满蔡京、童贯狼狈为奸,多有牢骚,被官家不喜,赋闲在家。赵氏兄弟毕竟出身宗室,其祖在军中的人脉还是比较雄厚,否则,老大赵子明怎会做到殿前司左班指挥使的要职。
赵府后院花厅,赵子亮、梁景在赵子亮父亲赵初的陪同下,拜见了赵老太爷。赵老太爷年近七旬,精神矍铄,腰板挺直,看上去,比赵子亮的父亲赵初还要精神。老太爷先是询问了兄弟二人的近况,又仔细打听康王的所作所为,问得甚是详细,赵子亮便把自出京之后,黄土岭大战、磁州公祭、小龙湾军营建设、全歼那野、南下相州布局等一系列事情,事无巨细,一五一十讲得清清楚楚,赵子亮本是就是参与者,虽然一些内在关键细节自己不很清楚,但大体脉络枝干还是明白的。
赵老太爷听罢,闭目思考了许久之后,缓缓说道:“康王殿下,乃当下国之柱石,我赵家当全力支持康王殿下之举,子亮回去告诉你大哥,你兄弟二人以后尽心尽力辅佐王爷,说不定,我赵家翻身的大好机会,就在康王殿下身上。”回头又吩咐家主、赵子亮的父亲赵初:“动用内府关系,凡是康王殿下钧旨所在,只要是我赵家子弟,当全力支持,不得丝毫违背。”
赵初虽是家主,可每逢大事,还是请老太爷把关定夺,可他还是小心翼翼询问道:“阿爹,现在动用内府关系,是否早了一点,现在京城局势扑朔迷离,金兵攻势日渐紧迫,观望观望,是否更加妥当,望阿爹明示?”
“哼,三十多年,我赵家声势日衰,固然有大局所困之势,主要原因,就是你处事不够果断,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不决。倘若倒退三十年,不,哪怕就是二十年,殿前司岂是小小王宗濋之辈觊觎所得。你啊……”赵老太爷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小辈和外人在场,痛斥赵初起来那是一点情面不讲。
见老太爷发怒,赵初和赵子亮赶紧称罪。梁景是客,初次登门,本设座作陪,但梁景坚持自己是小辈,在旁侍立,现在是回避不是,站着也不是,颇为尴尬。
看到梁景窘状,老太爷哈哈大笑,道:“让梁小哥见笑了,子亮差事不错。初儿不要怪爹爹,我是心有不甘啊。你也不易,说归说,三十多年来,你忍辱负重,随未进尺寸,但能让我赵家不倒,也是大功一件,也就是你能做到,为父心中自有分寸,你且坐下。”
一席话,赵初已是热泪盈眶,只是在父亲跟前不敢失仪。赵子亮扶着父亲坐下,自己和梁景在一旁侍立。
老太爷站起来,显得兴致很高,兴冲冲地说道:“当初只是考虑让这兄弟俩出去避一避风头,倒是没有别的想法。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要尽快行动起来,这是我们赵家唯一的希望。梁兄弟和**一起出生入死,我也就没有当你是外人,有些话,也不必回避。康王殿下非同常人,说到武功神勇,东京城皇室圈子里比比皆是,可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血厮杀的,康王乃是第一人;更难得的是,康王的驭兵之强悍,政事之远见,老夫纵是历经三朝,久经沙场,也是深感钦佩。我赵氏宗室,需要这么一位王爷,我大宋,更需要这么一位王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初一眼,吩咐道:“初儿,一会儿传令下去,按我刚才的吩咐办理,任何人不得违令!”
“子亮,你和梁景过来。”老太爷对二人说道。
赵子亮和梁景走上前来,老太爷一手一个,拉住二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二人结伴而来,承蒙当今官家垂爱觐见,是份殊荣,亦是责任。你们是经历过战场的生死兄弟,我这把老骨头,当年也是血海里滚出来的,知道这份情谊的珍贵。梁兄弟第一次来我赵家,又是子亮的兄弟,该送一份礼物才是,不知小兄弟善用什么兵刃?”
不等梁景说话,赵子亮眉开眼笑地说道:“爷爷,梁兄弟刀使得好!”
“哼,不用你说,我听梁兄弟的?”老太爷瞪了赵子亮一眼。
“爷爷,我就是一打猎的,攀岩过涧的本事有一些,石头扔得准一些,上山打猎时,倒是离不了一口刀开路,也就是力气大些,不曾拜过师傅。”梁景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实话实说。
“哈哈哈,一看就是个实诚孩子,我喜欢!”老太爷爽直的性子展露无遗。“初儿,去我的书房,把‘秋月’取来!”